洒满星光的小屋（散文）

泽小鹤

贫贱夫妻百事哀，一件往事，总是萦绕心头，历久弥新。

那时候，已经有了女儿，女儿两三岁的光景，牙牙学语，蹒跚学步，正是小孩子淘气又可爱的时节。

家里依旧那么穷，因为开饮料厂失败，到处搬家，有时一年搬几次家，偶尔的，到菜市场买菜，几乎每次都能碰到邻居。

女儿天真又好奇的地问：“好爹，你咋那么多朋友啊？”她小的时候，冒话儿就吐字清晰，我总是耐心地解释道：“邻居，以前的邻居。”

最近搬到的一家，临近旗里的医药公司，是四间破旧砖房，我在院子里挖了三四米深的坑，填满砖头，做成脏水井，两间做了车间，两间做了工人休息室。

我们一家三口，就住在车间外屋地、靠北墙间隔的大约五六平米的蜗居，低矮昏暗，潮湿不堪，就连前来要账的债主，都懒得多待几分钟。

我，一天天在愁苦中谋划进料销售，应对债务，开始失眠，压力山大，大把大把掉头发，整个人，狼狈憔悴萎靡不振。

屋漏偏逢连夜雨，工人不小心弄坏了自来水，整个车间连同我们的蜗居都泡满了，我出车送货回来，妻正往屋外淘水，浑身泥浆，狼狈不堪。

小女儿在房间里哇哇哭个不停，我内心里想刀扎了一样难受。

这哪里是正常人的生活？哪里对得起妻儿老小，我的歉疚之情油然而生。

正赶上端午节前夕，岳母捎信儿来让妻和女儿回家过节，大约三四天才能回来。

我白天忙得焦头烂额，疲惫不堪，夜里喝完酒昏昏欲睡，半夜酒醒就跑到车间找水喝，然后，躺在冰凉的土炕上，听房薄里老鼠打闹奔跑的声音，亮着灯，旧报纸糊的屋棚，有几处已经破洞，我真担心老鼠一个不小心，从破洞掉下来。

我夜深难眠，辗转反侧，觉得对不起孩子和老婆，爱情时的海誓山盟，怎么能过这种糟心的日子？

我突发奇想，趁着她们娘俩儿不在家，我要给她们一个惊喜。

天亮了，我跑去新华书店，按着棚顶和墙的面积，买了当时比较昂贵的亮版纸，一种天蓝色，一种金黄色。

等妻带着女儿回家的时候，小炕头提前烧得暖暖的，我献宝似的拉开蜗居的门：我的天，孩子马上怔住了，愣里几秒钟，就非要让我抱着，够棚顶蓝天上的金色月亮和星星。

我脱鞋跳上炕，抱着女儿，女儿欢快地喃喃自语：弯弯的月亮象小船儿，星星，星星眨眼睛。

我看见妻子愁云的脸上，开始绽放一抹微笑，就像阳光穿过云层的缝隙，透出一种光明和希望。

事情转眼过去了几十年，日子早就过好了。

可是，我每每回忆起那座洒满星光的小屋，想起一家三口挤在热炕上讲故事，想到起夜时开灯的瞬间，斗室生辉，幸福满满，还是禁不住心生涟漪，感慨万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