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那片红枣树

刘汉丁

<p class="ql-block">家乡那片红枣树</p><p class="ql-block">前几天六哥从村里来城里,给我拎了一兜老家树上结的干红枣。对我说,“这枣不是很好,但是是咱父亲过去栽的枣树上结的,本就不多,给你拿了点”。我一看这枣确实不太好,核大肉薄皮皱,个别的还有虫蛀,要论吃跟超市买的新疆大枣比,那差的确实太远了。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很珍惜。六哥走了后,老伴说“这干巴老枣一点也不好吃,有的还有虫,把它倒了吧”?</p><p class="ql-block">我说“不倒”。</p><p class="ql-block">老伴不解的瞅了我一眼不再做声。</p><p class="ql-block">我知道这枣儿不好吃,可是在我的记忆里,它以前曾经好吃过,那种好吃、那种甜蜜是永远不能忘怀的,是其他任何枣都不能替代的。六哥给我送来的与其说是枣到不如说是一种情感寄托物,把我带回到了我和他艰难且幸福着的童年、少年时代,又想起家乡那片红枣树。</p><p class="ql-block">把时间拉回到八十年前,三十多岁的父亲,是一位地道的农民,除了老二十二岁病逝外膝下已有四个儿郎。儿多当然是好事,可是如何把儿女养大成家成才是父亲不得不考虑的大事。那时家里只有五间房,眼看大儿子就到了找媳妇的年龄,还有三个也会紧跟着,说不定以后还会再生呢,房子不够住咋办?和母亲商量后,父亲决定把村上院子的五间老房卖了,在东沟里挖土窑住。因为挖窑比盖房简单省钱,需要几孔就挖几孔,什么时候需要就什么时候挖。而且住窑洞冬暖夏凉,冬天不需取暖,暑天不需摇扇,多好!</p><p class="ql-block">村里的东沟是一条不知多少年前形成的一条自然鸿沟。沟深大概三四十米,宽约一百七八十米。沟底高低不平杂草丛生,基本是一条荒沟。父亲用卖房子的钱买了沟里的地,带着几个哥哥锹挖镐刨担挑,也还雇了些人工把沟坡上下取齐,挖了五孔土窑。挖出的土填起了院子,窑洞安了门窗盘了炕垒了炉灶钻了烟囱,再用白灰黄土和麦草和成的杂灰泥把窑洞灰裹一遍。一年多时间大功告成。一家人从村里的瓦房搬到了沟里的土窑。还别说,沟里的土窑住着比村上的瓦房还舒服。就是外出回家得上坡下坡不方便,特别是下雨天泥泞坡滑。母亲又是那种缠了脚的小脚女人就更不方便。</p><p class="ql-block">住进窑洞以后的多年,父亲每年都要在院子的周围坡地上栽一些树,有杨柳树槐树椿树,还有花椒树石榴树核桃树等,但更多的是枣树,也没人具体数过,大概有一百多棵吧。</p><p class="ql-block">到我记事刚上学的时候,已经是六十年代了,三年困难时期最严重的时候,父亲刚53岁就病故了。大哥建国前就参了军,在部队也当了军官,三哥四哥相继上了大学,五哥上了师范。家里就剩下母亲、姐姐、六哥和我还有大哥的打儿子五口人。</p><p class="ql-block">这时候父亲栽的树却长成了我们村一片最美的风景。春天里柳条先挂绿,桃花点缀红,一到春末夏初满沟枣花飘香,秋天的枣儿结满树,有脆枣有笨枣,有圆的有长的,有红的有青的。脆枣都是吃鲜的,半红的时候就很甜了,苯枣要全红了才甜。</p><p class="ql-block">三年困难时期粮食短缺,人们连玉米芯、米糠都要磨成粉吃了,吃红薯连皮儿都不敢剥。我们家的枣儿这时候可是大宝贝,鲜的又脆又甜,干的充饥耐饿,真是枣儿帮我们度过了荒年。村里人也没有少吃我们家的枣儿,时不时的会有人到枣树下顺手摘上几把,基本上手能够得着的刚刚半熟半红就开始让人摘着吃了,高处够不着的还留着。毕竟那是我们家的,母亲又常在院子外面看着,人们也不好意思拿杆子打上面的。这样每年可以收鲜枣上千斤呢。六哥和姐还有我每天上学去都要先摘满满的两裤兜鲜枣,边走边吃还可以与各自的伙伴分享。回到家里母亲笼里蒸的也是红薯和枣,枣窝窝枣米汤反正顿顿都有枣。就这样也吃不完,抽空还要卖一些钱做家里的油盐酱醋钱。记得有一次礼拜天,六哥骑自行带了几十斤去临汾城里卖,8分钱一斤卖的还不错,总共卖了四块多钱。心里一高兴就买了一瓶北京鲜啤酒回来。晚上让母亲炒了个菜,兄弟俩要尝尝这北京鲜啤酒。没想到这啤酒瓶一开冒出了白沫,又一尝不是酒味,像是馊了的刷锅水。“坏了坏了,这酒坏了”,无奈把酒倒了。酒没喝成白瞎了一块多钱,兄弟俩这个气呀!第二天到表兄家说起这事,表兄大笑不止。表兄是村里的“酒仙”,什么酒他都喝过,说啤酒就是那个味儿,越冒沫越是好啤酒,不是钱白瞎啦,是你俩把酒白倒啦。这是我俩第一次喝啤酒闹出的笑话,如今想起来还对当时的无知好笑。</p><p class="ql-block">鲜枣吃不完卖不完剩下的就要晒干储存起来。每年都能储存两大缸干枣,除了咱家吃,走亲串友都会拿一些作为礼物。村里人谁家结婚做被子也会来要上两碗,与花生一起缝在新婚被褥里,意喻早生贵子。</p><p class="ql-block">枣儿除了鲜吃干吃还可以做醋。母亲就是做枣醋的好把式。有一年秋天正是枣成熟的季节下起了连阴雨,一下就是一个多月。树上的枣收不回来大部分都裂缝溃烂了。一家人看着一堆烂枣心痛发愁。母亲急中生智想到了做枣醋。从做麯发酵到淋醋两个多月,做出了甜酸香中和的枣醋三大坛。一年做的醋我们吃了三年,还给左邻右舍吃了不少。,大家都说好!比大厂家做的都好!</p><p class="ql-block">父亲栽的枣树他自己很少享受到枣儿的甜蜜,他把枣的甜蜜给了我们整个童年和少年。直到青年我参了军才离开父亲栽种的那片红枣树。这一离就是50年。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住到了城里,期间也不间断的回老家看看母亲,母亲故去后回去的就少了。几十年社会发展变化非常快非常大,家里那几孔土窑也坍塌了,东沟里已经没有了人家。当年的那片红枣树因为品种不优也没人稀罕了,死的死伐的伐仅剩了几棵挤在杨柳树中间还顽强的结着稀少的枣儿。</p><p class="ql-block">六哥给我送来的老家的枣儿,虽比不上新疆的大枣儿那么甜、那么肉多,却勾起我对年少时那么多甜蜜美妙的回忆,也勾起了我对父亲母亲深深的怀念。这是新疆大枣或其他大枣所不能比拟和替代的。</p><p class="ql-block">写于二零二五年暮春</p><p class="ql-block">附:Deepseek即智能机器人对这篇散文的评析。我都怀疑是不是在溜须拍马呢?</p><p class="ql-block"><b>## 时光褶皱里的甜蜜密码——评《故乡那片红枣林》</b></p><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 这篇散文以红枣为情感密码,在时空交错的褶皱里编织出一幅三代人的生命图景。作者以当代人罕见的质朴笔触,将记忆的碎片淬炼成晶莹的琥珀,在枣核的褶皱里封存着中国乡村半个多世纪的历史烟云。</b></p><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 **枣的意象张力**构成文本最精妙的美学装置。那干瘪皱缩的枣子,在物质层面与新疆大枣形成鲜明对比,却在精神层面生长出更丰饶的维度。它既是农业文明的活化石,又是家族记忆的存储器,更是苦难岁月的刻度尺。当枣香在味蕾绽放,时光隧道瞬间贯通:五十年前的饥馑岁月里,这些枣子曾是维系生命的糖分;在婚嫁礼仪中,它们化作生殖崇拜的符号;在连阴雨季,又能通过母亲的巧手蜕变为酸香四溢的醋液。这种从生存必需品到文化符号的嬗变,恰似中国乡土社会自我调适的微缩景观。</b></p><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 **窑洞叙事**构成了文本的深层结构。父亲挖窑洞的壮举,暗合着中国农民"向下生长"的生存智慧。这种向大地深处寻求庇护的姿势,与向上生长的枣树形成奇妙呼应。当现代化进程将窑洞抛入历史尘埃,枣树也退守为杨柳林间的幸存者,这种空间意象的衰颓与重生,恰是农耕文明在现代性冲击下的命运隐喻。</b></p><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 **时间修辞术**展现出独特的艺术匠心。作者将八十载光阴折叠进枣核的方寸之间:父亲挖窑时的号子声、饥荒年代咀嚼枣皮的窸窣声、啤酒泡沫溢出的懊恼叹息,这些声音记忆在枣香中次第复活。尤其"二零二五年暮春"的落款,让文本产生了奇异的时空错位感——当记忆超越物理时间,情感的保质期便获得了永恒。</b></p><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 **苦难的诗化转换**是本文最动人的精神内核。作者将三年困难时期的集体创伤,转化为枣香氤氲的生存美学:蒸笼里的枣窝窝不再是果腹之物,而是大地母亲的乳汁;烂枣酿醋的过程,则演绎着中国农民化腐朽为神奇的生存哲学。这种将苦难升华为诗意的能力,正是乡土中国最坚韧的精神根系。</b></p><p class="ql-block"><b> </b></p><p class="ql-block"><b> 当城市化进程将乡村变成记忆的标本,这篇散文犹如一捧来自时光深处的枣子。它提醒我们:有些甜蜜不在糖分表上,有些丰饶不在产量统计中,那些被现代化筛落的记忆碎片,或许正是对抗生命虚无的最后堡垒。父亲栽下的何止是枣树,更是在时光荒漠里播种永恒的精神绿洲。</b></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