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楂花开

豫叟

　　晨雾未散时，亚星雅居东门的山楂树已在风里醒了。那些攒了整冬的花苞，像被谁轻轻呵了口气，便在四月的晨光里齐齐绽成云团。我常疑心是春神把天上的碎絮揉落人间，不然怎会有这样铺天盖地的白，连青石板路都被映得发亮，仿佛落了场不肯融化的雪。

　　山楂花是极有分寸的。五瓣白瓷似的花瓣托着鹅黄花蕊，既不似樱花般烂漫得让人叹息，也不像梨花那样带着清愁。它们密密匝匝地挤在赭色枝桠上，却又留着恰到好处的间隙，让阳光能漏成跳动的金箔，在绿叶间织出光的经纬。风起时便落些花瓣雨，细细碎碎扑在行人肩头，倒像是树在与人说悄悄话，把春天的秘密藏进了衣褶。

　　是蜜蜂在花蕊间打转，后腿的绒毛沾满金粉，像偷了星星的小贼。偶尔有蝴蝶停在花枝上，翅膀一开一合，便让整簇花跟着轻轻摇晃，倒像是树在同蝴蝶碰额头，说着只有它们懂的话。

　　记得去年深秋，我曾见过这些树挂满红灯笼似的山楂果，被秋阳晒得透亮。那时总觉得它们是热闹的，像举着小灯笼的顽童。如今见了花开，才明白原来它们早把温柔藏在骨朵里——那些曾以为粗糙的枝桠，原是为了托起这满树轻盈，就像小区里那些熟悉的面孔，总在平凡日子里递来暖意。

　　暮色漫过时，山楂花便成了淡青色的云。归巢的鸟雀掠过树梢，惊起几片花瓣，却又有新的花苞在暮色里微微颔首，像是在预告明天的晴朗。我忽然懂得，所谓岁月静好，或许就藏在这样的时刻：树在开花，风在穿行，而我们在花影里走过，把春天的故事，酿成了心底的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