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赋

一缕清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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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长风裂帛卷黄沙

长风自昆仑巅呼啸而来，卷起玉门关外三十丈黄沙，如十万匹脱缰的汗血马在天地间奔腾。

我以祁连雪水酿作烈酒，仰首泼向北斗星辰，霎时银河倾泻处尽是千年征尘——看那大漠孤烟直上九霄，恰似霍去病饮马瀚海时掷出的长枪；听那戈壁驼铃摇碎冷月，原是张骞凿空西域时遗落的玉佩。

这片土地不生长吴侬软语，却能在鸣沙山的褶皱里，听见班超掷笔的铿锵。

当丝绸古道上的商队摇响驼铃，敦煌飞天的琵琶突然迸裂金石之音，二十四史的血脉在此刻奔涌：匈奴单于的金刀劈开阴山雪，却劈不断卫青霍去病铁骑卷起的沙暴；吐蕃赞普的牦牛阵踏碎河湟月，终踏不破郭子仪在灵武城头点燃的烽火。

两千年的马鞍早已融进黄土，化作贺兰山阙那抹铁青的脊梁。

二、剑气如霜照山河

且看那八月梨花开遍轮台时，分明是岑参醉卧沙场挥毫泼墨，将天山雪水化作了诗行。

刀光剑影中忽有羯鼓震天，但见高仙芝的白马踏碎葱岭冰河，安西都护府的旌旗掠过碎叶城的晨雾。龟兹乐舞正酣，突闻怛罗斯河畔战马嘶鸣，唐军的陌刀映着大食弯刀，在丝绸之路上劈出火星四溅的银河。

忽有左公抬棺西行，湘江柳枝在棺木上抽芽，竟把洞庭烟雨栽成三千里杨柳长廊。玉门关外春风初度，抬棺人的热血浇开铁蒺藜，化作伊犁河谷漫山遍野的薰衣草紫。

那口楠木棺材里装着半部《海国图志》，装着林则徐虎门销烟时的火星，更装着左宗棠"新栽杨柳三千里"的豪情——当湘军子弟在迪化城头插上龙旗，准噶尔盆地的风沙里，突然绽放出江南的莲。

三、东归路染北斗光



伏尔加河的冰凌在土尔扈特马蹄下迸裂，十七万颗归心照亮东方的启明星。

渥巴锡汗的金刀劈开风雪，老妪怀中的经卷浸透鲜血，婴儿的啼哭化作穿越哈萨克草原的号角。沙俄哥萨克的火枪轰不散北斗指引的方向，额济纳河的胡杨林里，飘荡着卫拉特蒙古人用马头琴拉长的乡愁。

天山南北忽见麦浪翻金，十万将士的锄头下，坎土曼刨出的不仅是荒原绿洲，更种下了南泥湾的基因。

王震将军的军大衣兜着延安的风，把南疆的盐碱地酿成葡萄美酒。看那生产建设兵团的姑娘们，将山东快书编进冬不拉的琴弦，把河南梆子唱成塔里木河的浪——当上海知青的眼镜片上凝结着塔克拉玛干的沙尘，青春早已在胡杨树上刻下年轮。

四、冰魄雪魂铸肝胆



昆仑神女捧来瑶池霜雪，为帕米尔高原的界碑描眉。喀喇昆仑山口的风，把哨兵钢枪上的冰凌雕成白玉兰。

阿里军分区的炊事班长，用高压锅煮着家乡的酸菜粉条，却在蒸汽朦胧间看见长白山的雾凇。康西瓦烈士陵园的白杨沙沙作响，二十岁青春凝固成海拔4280米的永恒春天。

敦煌莫高窟的飞天反弹琵琶，奏的却是凉州词里醉卧沙场的古调。麦积山石窟的佛陀低眉含笑，眼角余光瞥见伏羲女娲在黄河岸边织就八卦。

当嘉峪关的夕照染红张掖丹霞，霍去病倾倒御酒的泉眼，依然涌动着葡萄美酒的醇香。而兰州城头的黄河母亲雕像，怀中婴孩的笑靥里，映着月氏人、匈奴人、吐蕃人、回鹘人流转千年的面庞。

五、万马奔腾啸苍穹

此刻我立于六盘山上，见苍鹰掠过成吉思汗的点将台。

贺兰山阙的岩画突然活转，匈奴的鹿纹与西夏的党项文在月光下共舞。鄂尔多斯的马头琴拉响敕勒歌，河套平原的二人台唱着走西口，而青海湖畔的花儿漫过雪山，与喀什噶尔的木卡姆在河西走廊相遇。

这土地的血脉里奔涌着霍去病的烈酒、李太白的月光、林则徐的硝烟、王洛宾的情歌。

当塔里木河唤醒沉睡的楼兰，罗布泊的繁星坠入钾盐湖，西北的性格在光伏板阵列间折射出新的光谱——西气东输的管道里，呼啸着玉门老君庙油井的呼吸；酒泉卫星发射塔架上，敦煌飞天的飘带正系向银河。

且取天山明月为樽，舀尽黄河之水，与二十四史中的英魂对饮。

醉眼朦胧间，见大西北的版图上腾起苍龙：祁连雪峰是铮铮铁骨，河西走廊是流动的血脉，塔克拉玛干是滚烫的肝胆，而帕米尔高原，正是昂首向天的龙头！

作于:克市兰馨轩

18年11月1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