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3>河濠边的童年(火之烈)<br><br> 尽管有大人“玩儿火会尿床”的羞耻警告,但小孩子玩火的欲念不但没有得到抑制,反而更加强烈,甚至想尽办法从春天一直玩到冬天。<br> 正月里放鞭炮,男孩子们把会过日子发挥到了极至,能放响的炮就听响,鞭炮一响,似乎特别振奋人心似的。谁家放完炮后,挤进去一堆拾哑炮的人,拾下的哑炮不会浪费,不是剥了填充到火药枪里,就是用来放呲花。剥出的灰色或者黑色的炮药,撒成一绺儿,或者堆成一堆儿。火柴引燃药线,嗤嗤似游动的蛇;或者堆着的炮药轰然亮一下,腾起一股青烟,剩下一堆白色灰烬,大家都哈哈大笑起来,觉得特别的解压哩。<br> 正月十五元宵节,小孩儿们过完元宵就要收心上学了,小孩儿们怎会放过这最后的节日狂欢呢?灯笼会,灯笼会,灯笼灭了回家睡,正月十五吃元宵,挑灯笼是习俗,我们那里有正月十四试灯,正月十五正灯,正月十六收灯之说。那时候条件太差,灯笼呢,也是纸灯笼,买不起纸灯笼呢,就用一个罐头瓶做一个简易的灯笼,在罐头瓶底部滴几滴蜡油,把蜡烛固定,罐头瓶颈上绑上棉绳,棉绳上绑上棍子,这样一个简易的防风灯笼就做成了。讲究的人还可以在罐头瓶外糊一圈儿红纸,这样的灯笼,挑出去不比买的纸灯笼差呢!天刚擦黑,小孩们在大人的帮助下,把折叠的纸灯笼底上的铁片扳起,把红蜡烛粘上。或者把铁片使劲往中间折,扣紧蜡烛,防它倒下,然后慢慢地把折叠的纸灯笼展开,那灯笼,有球形的西瓜灯,有方形的,有六棱的,也有两端加上生肖造型的。最常见的就是那种水桶状的圆柱灯笼,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挑着灯笼来到胡同里,呼朋引伴,从这家到那家等人聚齐。人聚齐了,天也差不多黑了,皎洁的月光下,朦胧的红灯笼,像孩子们冻红的小脸蛋,煞是可爱。游玩儿了一会儿,索然无味,人群中便有人心生恶作剧之念,指着一幼小孩子灯笼下的黑影(其实是灯笼穗子的影子)说:“快看,快看,蝎虎(我们那儿对壁虎的称谓),蝎虎,蝎虎爬过来了!”那急促的声音,充满恐惧,让天生害怕虫兽的孩子慌忙扔掉灯笼。纸灯笼触地,纸折的灯笼便沿着记忆的折痕收缩,灯笼里面的蜡烛或倾斜或倾倒,那灯笼被引燃,烧了起来。有人赶紧过来抢拾,说:“尽是瞎说,吓唬人的。”捡拾的及时,那灯笼只烧一个小洞;如果捡拾不及时的话,众人就在熊熊的火光中看到灯笼燃烧殆尽,哈哈大笑,小孩儿哭起来,搞事的人怕起来。事情的终了,搞恶作剧的男孩儿,被婶子大娘寻到家里,家里大人赔一阵好话,还要搭上一个新的灯笼,大正月的,男孩儿虽躲过一顿儿家法,但是少不了一顿臭骂。<br> 立秋懊热十八天,天气的炎热仍在延续,大人们烦躁不已,照例睡午觉,小孩们则安静不下来。狡猾的眼球,早就盯上了田野里一切可以食用的东西。偷偷的溜到河濠边,河道慢坡儿上,早已被惜土如金的农人种满了花生、玉米、高粱、芝麻、红薯……淘气的孩儿们盯着红薯地隆起的土骨堆儿,主意上来了,头儿一声令下,有人在路上望风,有人去树下捡拾柴禾,有人负责去刨扒红薯,有的人去负责挖坑做灶。烟火起,香味飘,心急的小孩儿哪管熟不熟透,迫不及待的就拿起红薯来吃。那红薯一半儿被烧成了焦炭硬壳儿,一半儿还保留着红薯红彤彤的面庞,硬梆梆的。醉翁之意不在酒,只要开心就好。红薯啃起来,一会儿功夫,每个小馋猴都长上了黑胡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噗嗤大笑起来……也有经验老道的人,在火上翻转红薯,停火之后,上面撒上土,闷在炭堆里一会儿,扒出来的红薯,把烧黑的硬炭壳小心的揭掉,里面便是软糯糯、香喷喷的红薯。还有懂行的人学着大人念起了红薯经,“红薯吃法有三种:烧的香,煮的甜,馏的不沾闲。”那朗朗的韵味,那沁人的火香,令人终身难忘……<br> 一场秋雨一层凉,天气越寒冷,玩火的方式越多。<br> 凋落的杨树叶子,泛着金色,我们把它用木棍或铁棍串起来,晾干之后,在上早自习的路上,点着它,能照明,能取暖,迎着风一跑,那火焰窜起老高,活似运动会上燃起的火炬……<br> 法桐上的球球,找一些柴油浸泡上几天,拿到河濠滩里的枯草上,点着球球之后,踢到草地上,引燃枯草,火借风势,风助火威,煞是壮观……<br> 虽然贫乏的物质给我们的生活蒙上一些阴影,但熊熊的烈火带来的快乐足以光亮整个童年!</h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