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味之滋

李婧

　　巴尔干之行，安排的第一顿餐是在萨瓦河的游船上吃的，先上的是面包，细细嚼来，有淡淡的麦香味。接着就是大块的烤肉和烤土豆，还有萨瓦河的美景佐餐，味道非常不错。餐后水果是大块的西瓜，让又热又渴的我感到满足。

旅行的第三、四天，好奇心减弱，新鲜感消失，内心涌起一些厌弃之情。特别是对于食物，和中餐的丰富多样相比，西餐实在是太过于单调了。

全麦面包的清香味消失了，感觉到的却是撕扯不下的韧劲，以及咽不下去的干，更不用说生番茄片、生黄瓜片和卷心菜丝，天天相同，这样吃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呢？

这天的早餐时间特别宽裕，照常夹了些生番茄片、生黄瓜片和卷心菜丝，一个煎鸡蛋，牛奶加了咖啡，还有小巧的糕点。那么大的餐厅没多少人，特别的安宁。坐在洒满阳光的餐桌边，突然发现面前的食物，一下子呈现出别样的美。

番茄、黄瓜片和卷心菜丝竟是绝配，从色泽到形状如此的契合，好像是花艺师的精心之作，最绝的是横切的番茄，本身就是一朵花，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造就而来，无与伦比。煎的刚刚好的鸡蛋，雪白的蛋白包裹着金黄的蛋黄，一下令人充满食欲，更不用说那精致的小点心了，这是西餐的拿手之作。食物散发着这样的美，竟会在这个悠闲的早餐，从一成不变的西餐中感受到。

原来从未生吃过卷心菜。在家要么是和熟五花肉炒回锅，再就是放上猪油渣炒，素炒那就要加番茄、大蒜提味。完全没想到的是现在的生卷心菜丝，放进嘴里细细嚼来，就靠一点点的盐和橄榄油加持，却那么清香，就是那种卷心菜独有的清香，我却怎么会从未品尝出来呢。番茄吃出了番茄味，黄瓜吃出了黄瓜味，那煎蛋，先把周围微微煎黄的蛋白吃了，趁着这蛋香味，把剩下的鸡蛋全放进嘴里，一时间柔脆的蛋白裹着的蛋黄溢满口腔，浓郁的蛋香激活了味蕾，我怎么也从未感受过这种煎蛋的美味呢？难道是往常的这些食物中，添加了较多的作料，或者就简单放点辣椒，把食物的本味遮盖了。但仅仅如此吗？

在这之后，巴尔干旅行的每个清晨，迎着阳光，坐在餐桌旁享受早餐，成了最惬意的时光。一点点的橄榄油和海盐，就让卷心菜的滋味，一下子丰富起来，爽脆中不失香甜，这滋味，让我一天比一天爱吃吃生卷心菜丝了。

突然想起几年前刚刚练习冥想，是从一颗葡萄干开始的，八个步骤，每个步骤20-30秒时间：持，放在手掌上或者用手指捏住；看，花一点儿时间认真审视这枚葡萄干；触，用手指翻转葡萄干，探索它的纹理结构；嗅，放在鼻子下闻一闻，每次吸气时有什么发现；放，慢慢将它放入口中，注意你的手掌和胳膊知道如何准确地实施这一动作；嚼，有意识地咬一口，感受它和口腔内的变化；咽，观察你是否能跟踪感受吞下葡萄干的过程；感，用一点儿时间感受吃完葡萄干后的影响，用一点时间，将练习中注意到的所有细节都写下来。这练习是学习如何让意识融入我们的日常生活，以便看清生活的本来面目，观察它怎样一点儿一点儿展开。

而今在巴尔干旅行途中的早餐里，这练习一点点复活了，是在寻常的一日三餐里复活的。我突然发现，日复一日的生活里，天天吃的番茄片、黄瓜片和卷心菜丝，天天吃的煎鸡蛋，我却从未真正看见过，更没有吃出它们真正的滋味。

当然不止是这些，还包括了时光中流逝了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