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作者:永超凡</p><p class="ql-block">作于2025.4.11</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朵金花,是陕西关中老家六组的三位老婆婆,三家位置邻近,她们每天长时间聚坐在村中的小三岔路口边上闲聊,使得那里成为吸引众多乡邻加入的热闹地。</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三位老婆婆分别是:万万妈、师龙妈和文艺妈,以大儿子的名字加身份称呼,乃渭北农村的习俗。她们至少有着以下几点相同之处:老头去世、年龄八十大几岁、孩子孝顺、身体康健、四代同堂。年龄相近、以颐养天年为主的她们,自然有着诸多的共同话题。</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她们没显赫的家世,没受过正规的教育,也没有特别的技艺,更不是党员,未曾担任过干部,儿孙都是普通人家,但作为年高人士,见证了村子的发展历程和几代人的酸甜苦辣,自然受到乡民们内心的大为尊重。</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之所以称之为金花,是因为经历了跨越新旧两个时代的漫长社会风雨和诸多家庭重大变故后,她们依然能够坚毅站立,步履从容,坦然笑对,认真度过每天的时光,努力维系着大家庭的和谐,这种精神值得后辈赞叹和效仿。</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说是三朵金花,其实常去的还有八十岁左右的文宏妈、苏民妈、黑娃妈、我母亲等,以及附近六十岁左右的几个老嫂子。除此外,还有三学叔、百龙叔、建义哥等其他中老年男人。不过,三位老婆婆是铁打的常客。</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他们的围坐之处,是一个小三岔路口,分别对着门朝南、北、西的三个方向的三排庄基。地方相对宽阔,视野较远,人流较多,可以看到不同方向发生的事情,远比枯坐在家里开心的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路中心距门朝西这排最南边户万万叔家的大门约七八米,特别之处是临近路口的地方,起了一座约三米长两米高的照壁。照壁上,贴着村里的一些告示或政策宣传单。</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照壁下,放着粗粗的一截枯树干,还有一个水泥碌碡。树干和碌碡上,放着薄薄的棉垫子,下雨时,万万妈就收回家。冬季时,老人们背靠照壁,坐在树干和碌碡上,舒服的晒着阳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照壁北边,是北邻建义哥家门口的小树林,长着高大的杨树。夏秋时,老人们在树下惬意的乘凉。</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为了方便更多的来人歇坐,万万妈每天都会搬来两三个小板凳。最高峰时,会有近十人或坐或立,七嘴八舌的,情形就像生产队开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熟识的过往村人,每每都会与她们打个招呼,没事时,有的会不由自主的坐下来,一起聊些家长里短,说些熟悉的事情,或简短歇息一阵。</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哪怕到了饭点,老人们时常也会端着饭碗出来,边吃边聊,饭吃光了,还要续坐好一会。反正经常家里只有她们一个人。哪怕几个人的无声对坐,也胜过一个人在家的孤独寂寞。</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其中年龄最大的万万妈,接近九十岁,是村中辈分最高的,按习惯我们称呼为“婆婆(四声)”。有两个儿子,都跟着父亲学会了木匠手艺。</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儿子万万在五十公里外的矿上开个专做棺材的木器厂,已二三十年了,个把月回来看望一次。几次接母亲去跟自己同住,但因为不习惯,没几天婆婆就回来了。老头和小儿子数年前皆去世,儿媳虽改嫁外地,但村中有红白大事时,时常也会回来帮忙。</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老头是个一辈子勤劳恳恳的老木匠,去世前几年,精神失常,时常大喊大叫,高声呵斥着老伴。身材瘦小、一副好脾气的婆婆,总是一声不吭,细心的洗衣做饭,哄老头吃药,从不像祥林嫂那样对外人诉说苦难。遇到村民上门,常常慈祥的微笑着招呼。</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婆婆特别喜欢小孩子。每逢看见邻近孩童来家门口玩,麻利的拿出舍不得吃的好东西或玩具,往娃们手里塞。娃们弄脏衣服或小脸,还会热心的帮忙擦洗。</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二个婆婆——师龙妈,也是辈分最高的,年约87岁,丈夫在五十来岁去世,有三个儿子。守寡几年后,改嫁给本村一个曾经担任过村支书、家境不错的同龄老头,一起生活二十年左右,老头去世后,以七十露头的年龄,带着衣服包裹回到二儿子家。</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儿子和小儿子都定居在县城,平常很少回村。幸亏二儿子儿媳蛮孝顺的,生活各个方面都能照顾的不错。唯一的美中不足,就是孙子三十大几岁了,没什么文化和本事,也不擅言语,平时主要在山沟里以放羊为生,至今没有娶媳。</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这个婆婆腿脚不大好,得经常拄拐杖。但身体还算硬朗的她,喜欢串门,每天不是到这家就是到那家闲聊。时常到我家,跟母亲或无事拉呱,或帮着摘菜、烧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第三个婆婆——文艺妈,现年约86岁,跟我父亲同辈。原本住在相邻的五组,为五服外的远房家族伯母,按当地风俗,我们称呼为妈妈(二声)。丈夫在四十来岁去世,守寡至今,那时,唯一的儿子好像刚结婚。</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大约十年前,我家斜对面一户进城了,留下一个建筑较好的院子,他家花了8万元买下,跟儿子一家三口搬来我们六组居住。</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本来还算幸福之家的她家,谁料儿媳却在不到五十七八的年纪上突然去世。唉,世事总是难料。自己中年丧夫,儿子中年丧媳,个中痛苦有谁感知?</p> <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几个婆婆,也会常约着一起打牌。那是流行北方的一种古老玩法——摸花花,牌面是黑、红两色梅花不同数目构成的图案。虽技巧不多,但年轻人由于不喜欢,一般看不懂。</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最寒冷的天里,外面是没法打牌的。不消说,万万妈家的热炕亦是最常去的地。冬季晴日的正中午,她们也会到我家院子里,靠着高大北屋的南墙下,晒着暖暖摸花花。大方的母亲,就会拿出家里的瓜子、水果等招待。</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庄里庄户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谁家能不求人?得罪只需几分钟,维护却要一辈子。你对人家好,人家对你好。生冷、绝情、懒惰、日脏、啬皮、爱占便宜,做事让人讨厌,家里也就难得有访客。母亲时常给我们讲这些人情世故的道理。</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每逢从千里之外回老家,进村几分钟,就远远看见三朵金花们安然坐在那里,急不可耐的赶过去问好。有时那里没有一个身影,心里一阵空落落的。</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那个照壁,距大门朝北的我家最近,仅隔三四米宽的一条水泥路。因地面不平整,雨天低洼处常积有一滩泥水,需及时扫除。</p><p class="ql-block ql-indent-1">乡下水泥路是简易的,渭北农村是偏僻的,但父母亲人和熟悉乡邻们安在的老家,却无限吸引着游子沧桑的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