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乡愁】万里情长不再远

十九生湘

美篇号／179049981

昵称／十九生湘

图片／网络（致谢）

“故乡的歌是一支清远的笛，总在有月亮的晚上响起。”席慕蓉的这句诗，总能勾起我对故乡无尽的思念。如今，乡愁不再是那枚小小的邮票，也不是窄窄的船票，而是一部手机，它跨越了时空的距离，将我与家乡紧紧相连，千里外的亲人、老家的河、门前的鱼塘，都能装进口袋里，想什么时候看就什么时候看，让我能时刻触摸到那浓浓的乡情。

我的家乡是嵌在时光里的油画。春日麦苗青嫩，夏日稻花翻浪，秋日谷穗沉甸，冬日雪覆瓦棱，四季在田野间轮换，美得人心醉；村庄座落在大自然的环抱，瓦房错落，炊烟袅袅，母亲站在门口喊我乳名的声音，总在饭点漫过打谷场，惊起檐角的麻雀。那时我们蹲在田埂上吹蒲公英，看白绒飞向蓝天；在鱼塘中摸鱼，水花里盛着欢声笑语，“小崽子们，你们身上痒了不成，一身的泥巴，回家准要挨打了！”连大人的笑骂都裹着暖融融的烟火气。那是我记忆里的童年和家乡模样。

十八岁参军到罗浮山，军营的虫鸣在午夜啃咬耳膜，恍惚间以为是老家荷塘的蛙声。后来到了珠江畔的都市广州，高楼大厦惊得我睁不开眼，可下了班回到宿舍，心里空落落的。在这看似热闹的地方，我的内心却常常莫名地涌起孤独。我开始怀念家乡那质朴的生活，想念家乡的亲人和儿时的小伙伴，想起屋后老梧桐的树荫，想起对门山的打谷场，想起白马河里翻涌的浪花，想起邻居四婶送来的杀猪菜——这些细碎的想念在热闹繁华的都市里无处安放，但距离像一条沉默的河，将我与故乡隔在两岸。

直到手机出现，河面上架起了桥。第一次拨通母亲的电话，拨号音“嘟嘟”响了好几秒，电话那头，传来母亲熟悉的声音，“我养了十几只鸡，等你过年回来吃！哦，你爸还给你炕了二十斤腊肉，让你带回去吃哩！”简单的几句话，竟让我在省消防总队的宿舍楼下站成了一棵流泪的树，眼泪砸在按键上，却听见了故乡的心跳。那一刻，我仿佛又回到了父母身边，感受到了那无微不至的关怀。

后来有了微信，儿时的伙伴也从记忆里一个一个“跳”了出来。我们在手机上回忆着儿时的点点滴滴，那些被岁月尘封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我们说起曾经一起爬到树上掏鸟窝，说起在打谷场草垛间玩过的捉迷藏，说起在白马河里翻筋斗的比赛，每一个回忆都充满了欢笑和快乐，甚至笑出眼泪。儿时一起放牛的阿兵发来语音：“你还记得偷农场的桔子不？老根叔的竹竿追着我们跑，你踩滑掉进山坑，我在上面憋笑，听见你喊‘救命’时，裤裆都吓湿了一半！”他的笑声里还带着得意，“不就是摘了一个桔子吗，还没有吃上就被老根叔发现了，拼了命似的追我们，料他也没那本事追上！”我仿佛又看见那年夏天：看场的老根叔拿着竹竿追出来，我们光着脚丫在山林里疯跑，荆棘划破小腿也顾不上疼，最后躲在一个山洞里，听着彼此“咚咚”的心跳声，憋笑憋得满脸通红。

乡愁，其实就是爱和欢乐。手机微信出来后不久，视频的出现让思念突破了时空，不必再翻山越岭。2014年的除夕之夜，当我与母亲接通视频的瞬间，母亲的笑脸便填满了整个屏幕。她举着刚出锅的米粉丸子凑近镜头，热气扑簌簌往房梁上涌，鬓角的白发在蒸汽里闪着银光：“尝尝，跟你小时候一个味。”镜头稍转，不善言辞的父亲正端着酒杯浅抿，然后嘿嘿一笑，对着摄像头：“迪宝，喝！”外甥卓卓举着糖果跌跌撞撞冲过来，奶声奶气的“细外公吃糖”还没说完，口水就滴在屏幕上，成了最甜的标点符号，他鼻尖沾着的糖渣，像极了我儿时偷糖吃的模样。

侄女红连接过并举着手机在屋里走动，镜头扫过堂屋，祖先牌位前的烛火在跳，大门口的春联歪歪扭扭，“福”字倒贴在门框上，母亲新洗的花布窗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外面亮得刺眼的雪地，还有桌上摆满的丰盛年夜饭，在镜头里一一闪过。我忽然觉得，距离不过是屏幕上的几厘米：母亲剁菜的咚咚声撞着麦克风，父亲打喷嚏时全身的颤动清晰可见，就连老家的月光，也顺着移动信号，静静淌进了珠江畔的窗台。

如今这部随身携带的手机，成了口袋里的故乡。食指轻触，就能听见青瓦上的雨声、竹林里的鸟鸣、灶间的饭香，看见窗台上的茶杯、亲人脸上的笑靥，再远的距离，一切都真真切切展现在眼前。我们兄弟姐妹散在各地，父母却不愿离开热恋的故土，守着老宅过着日子，手机便成了距离的纽带，生日时的视频祝福，节日里的红包雨，甚至只是母亲在菜园拔草、父亲在鱼塘喂鱼的日常直播，姐姐展示孙子刚学走路的憨态，侄子炫耀新购的婚房，那些曾经以为遥不可及的画面，如身临其境，让万里外的牵挂都在高清镜头里清晰可见。

家人生日时，我也不再会因为不能陪在身边而感到遗憾。如果不能参加生日宴，就在家族群里用视频开生日party，道祝福，发红包。大家争抢着凑近摄像头，或挥着手大声打招呼：“嗨，生日快乐！”然后，像开视频会议一样，逐个讲祝福的话语。当我们端起酒杯，对着镜头互相祝福，那些跨越千山万水的话语，洋溢着血浓于水的亲情，让人鼻尖发酸。手机牵亲情，天涯若比邻。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虽然不能陪伴在亲人身边，但手机却让我们的心始终紧紧相连。

谁说乡愁远呢？父亲在两年前驾鹤西去，留下母亲孤守老家，成了我们儿女最大的牵挂。但是只要手机音乐一响，母亲洗衣做饭、电视机里的敌我激战声，哪怕是老家的狗吠鸡鸣，就都顺着数据河流爬进耳道，把心填得满满当当。就像村口的老枫树，根扎在那儿，不管枝叶伸多远，总连着土地。而这小小的手机，让万里牵挂不再是诗里的意象，而是母亲视频时的叮咛、伙伴语音里的笑骂——原来乡愁从未被距离冲淡，它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存在，在每一次屏幕亮起时，轻轻叩打心房。

万里情长不再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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