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语》蠡测（45）清醒做人

吼吼

古谚云，“红尘即炼场”。置身其中，我们邂逅百态人生，唯有清醒做人，不被欲望与表象迷惑，方能于淬炼中洞察人生真相，实现心灵由浮躁至沉静、从迷茫到通透的蜕变。

这个过程中，“惑”大概要算一只顽固的拦路虎了，且形态各异。底层之“惑”，源于认知不足，是对事物的不解与茫然，如“疑惑”；中层之“惑”，来自思维偏差，因外界干扰或认知局限，使人失却对事物的准确判断，如“迷惑”；顶层之“惑”，则直指思想根源，因缺乏清晰思维与正确价值观，让人不辨是非、不明事理。

古人云“四十不惑”，正是期许人们在历经岁月沉淀后，能冲破这最深层的精神迷障。

《论语》作为人生修行的宝藏书，对“惑”这一精神困境有着深刻的认识。它以道德修养为根基、以智慧启迪为圭臬，指引我们拨开“惑”的谜云，告诉我们如何清醒做人。

不过，还是同样的模式、同样的味道，爱问问题的子张和樊迟再次做了抛砖引玉的那块“砖”。

子张问崇德辨惑。子曰：“主忠信，徙义，崇德也。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诚不以富，亦祗以异’。”

这段师徒对话里，子张在提问的时候，已经把握了解决“惑”的重要前提，那就是“崇德”，即提高道德水准。对此，孔子没有深入论述，只告诉了弟子崇德的原则就四个字：忠、信、仁、义。在他眼中，子张虽固执，却聪明得很，一点即通。

至于如何辨惑，孔子则是针对子张固执好走极端的性格，举例说明。例子很生动，就如同好多影视剧里演的一样，“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既欲其生，又欲其死，是惑也。”喜好一个人就希望他活下去，厌恶起来就恨不得他立刻去死，既要他活又要他死，这就是“惑”。孔子举这个爱恨情仇的例子，就是想要告诉弟子，真正做到“不惑”，必须正确把持个人好恶，保持客观理性，不走极端，更勿反复。这是什么？中庸之道。

孔子回答的最后一句“诚不以富，亦祗以异”，出自《诗经·小雅·我行其野》。这是一位被丈夫遗弃的女子，在归家途中发出的悲愤感慨。丈夫另寻新欢并非是因为新欢家境富有，而是喜新厌旧罢了。孔子引用这句诗，大概是要强调在辨惑的过程中，要保持好心境，看准问题的本质，不要被虚假表象和情感偏见所左右。

我们接着再看孔子对“笨学生”樊迟的回答。

樊迟从游于舞雩（yú，为求雨而举行的一种祭祀）之下，曰：“敢问崇德，修慝（tè，恶念），辨惑。”子曰：“善哉问！先事后得，非崇德与？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

舞雩，就是“舞雩台”，始建于周代，是鲁国祭祀祈雨的专用场所，曲阜著名古迹之一。樊迟在这么重要的场合，向老师请教“辨惑”的问题，而且在子张“崇德”的基础上，又增加了一个“修慝”，显然是用心了。面对好问且又“笨”的弟子，这次孔子采用了直白反问的方法来回答。

“先事后得，非崇德与？”捋顺了理解，崇德就是做好每一件事，先有付出，才有收获。他告诉弟子要通过身体力行来提升自身德行。

“攻其恶，无攻人之恶，非修慝与？”修慝，就是做好自我批评，不要总想着批评别人，正所谓“见不贤而内自省也”。如此，就可不断修正自身的恶念，消除潜在的怨恨。

“一朝之忿，忘其身，以及其亲，非惑与？”辨惑，就是要在崇德和修慝的基础上，学会客观理性地看待事物，时刻保持清醒冷静，遇事不要冲动。孔子很形象地指出，人往往一愤怒，就容易忘了自己是谁，甚至忘了双亲，因一时迷惑，而丧失理智；为蝇头小事，而害人害己。所以，控制不住细小的怒，就是“惑”。

不得不说，《论语》中的“辨惑”智慧，就如同穿越千年的精神罗盘，为我们淬炼心智提供了历久弥新的指南。

在认知判断层面，它提出了理性客观的处事之道。提醒我们，面对喜爱之物，要清醒认知其不足；面对厌恶之事，亦需理性挖掘其价值，努力避免被感性完全左右自身判断。

在情绪管理环节，它发出了克制冲动的劝告。当我们遭遇批评挑衅时，最需警惕情绪洪流冲垮理智防线，要学会以冷静降服暴烈，防止因一时冲动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在自我完善维度，它构建了反思与成长的闭环。告诉我们，要以“吾日三省吾身”的自省之法纠偏改过，借助“见贤思齐，见不贤而内自省”的观照方式反躬自身，在持续的自我检视与调整中，不断破除思想迷雾，远离“惑”的泥沼。

红尘炼场，清醒做人，如是。

（图片来源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