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龙门石窟》

金色阳光

千年石壁上的文明史诗

◎王光全

到了洛阳，举世闻名的龙门石窟，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那可是东方文明之瑰宝，必须得一睹芳容。

暮春四月，阳光绚丽。我们沿着伊河蜿蜒的河岸走廊，走进了龙门石窟。

伊河两岸，柳影如丝。纷纷扬扬的柳絮，将我的思绪带入了时空画卷。

两岸青山对峙如门，伊水波光粼粼，将千年石刻的倒影揉碎在涟漪中。这座始于北魏太和十七年（公元493年）的艺术宝库，历经1500年风雨雕琢，在春日的斜阳里，舒展着凝固的史诗。

西山石窟：

凿刻在崖壁上的信仰长卷

穿过古朴的龙门大桥，西山石窟的崖壁，如一本巨型典籍在眼前展开。古阳洞作为北魏皇室开窟造像的起点，窟顶的莲花藻井，依然绽放着六朝的优雅，壁上密密麻麻的小龛，像蜂巢般布满山体，其中“龙门二十品”书法题记，更是魏碑艺术的巅峰之作。宾阳中洞的“帝后礼佛图”浮雕虽已残缺，但人物衣袂飘动的韵律，仍在石壁间流淌，让人遥想当年孝文帝迁都洛阳时的盛大仪式。

奉先寺，无疑是整座石窟的华彩乐章。卢舍那大佛高17.14米，面容丰腴秀丽，嘴角上扬的微笑穿越时空，被西方学者誉为“东方蒙娜丽莎”。传说这尊报身佛，是以武则天为蓝本雕刻，大佛头顶的螺髻，与武则天自创的“曌”字暗合，将皇权与神权完美融合。站在礼佛台上仰望，阳光斜照大佛脸上，背光处的飞天浮雕若隐若现，仿佛唐代工匠叮叮当当的凿石声，依稀萦绕耳畔。

东山秘境：

香山寺里的诗佛对话

穿过伊河上的漫水桥，东山石窟的清幽与西山的喧嚣形成鲜明对比。香山寺红墙黛瓦掩映在苍松翠柏间，白居易曾在此结社吟诗，留下“洛都四郊，山水之胜，龙门首焉”的赞叹。登上寺后高台，俯瞰伊河如练，西山石窟的全景尽收眼底，恍惚间能看见千年前文人雅士，在此曲水流觞的身影。

白园则是另一种静谧。这座唐代诗人白居易的墓园依山而建，竹林深处的墓冢被青草覆盖，碑刻“唐少傅白公墓”在风中静默。园内的乐天堂陈列着白居易的生平，这位“香山居士”与龙门的缘分，不仅在于捐资修缮香山寺，更在于他将佛教的慈悲情怀融入诗魂，在《修香山寺记》中写下对生命的终极思考。

时空对话：

从北魏到盛唐的美学嬗变

漫步石窟栈道，能清晰感受到不同时代的艺术印记。北魏造像“秀骨清像、褒衣博带”，莲花洞的飞天裙摆，飘逸如仙子御风；唐代则转向“丰腴圆润、雍容华贵”；万佛洞的观世音菩萨头戴宝冠，璎珞垂地，衣纹如行云流水，被称为“龙门最美观世音”。这种美学转变背后，是北魏汉化改革与盛唐气象的历史回响。

夜幕降临时，伊河两岸的灯光次第亮起，夜游龙门的独特体验，让人仿佛穿越时空。灯光勾勒出石窟的轮廓，卢舍那大佛在月色中更显庄严，崖壁上的飞天在光影中灵动欲飞。此时，北魏的凿石声、唐代的诵经声、现代的赞叹声，在千年时空里，交织成雄浑的交响。

文明启示：

裂痕中的永恒之美

龙门石窟的震撼，不仅在于宏大的规模，更在于其历经劫难后的沧桑之美。许多佛像头部缺失，浮雕被盗凿，但断臂的菩萨依然保持着拈花的手势，残缺的礼佛图，仍能辨出帝王的仪仗。这些伤痕，记录着清末民初的盗掘史，也警示着文明传承的不易。

如今，数字化保护让流失海外的“帝后礼佛图”，通过AR技术重现，古老文明在科技赋能下，焕发新生。

　　站在伊河大桥回望，西山石窟如一部立体的《史记》，将北魏的胡汉融合、盛唐的开放包容、历代的兴衰更迭，都凝固在这绵延一公里的崖壁上。

春风拂过，香山寺的钟声与伊河的涛声应和，仿佛在诉说：真正的文明，从来都不是完美无瑕的标本，而是在时光淬炼之中，愈发璀璨的精神图腾。

——乙巳春（2025.4.10.）- 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