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洞打"鼠"

不尽长江

边境战争纪事之四十四

浓稠的黑暗里传来机枪的咆哮，子弹打在溶洞口的钟乳石上，飞溅的碎石如同死神的獠牙。陆大坚抹了把脸上的硝烟，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副连长，喉结剧烈滚动了两下。

"工兵班！给老子炸了这个耗子洞！"

八九十公斤炸药在洞口炸开的瞬间，整座山体都在震颤。烟尘散去时，韩石山看见那道裂开的岩缝依然在喷吐火舌，猩红的弹道像毒蛇信子舔过突击路线。三排长的钢盔突然飞上半空，在夕阳下划出一道带血的弧线。

"连长！"韩石山一把扯开领口的扣子，脖颈青筋暴起，"让我带人进去！"他的声音混着四零火箭筒的尖啸，震得耳膜生疼。

溶洞入口比想象中更狭窄。韩石山贴着渗水的岩壁挪动，鼻尖几乎蹭到倒垂的石笋。身后传来彭世才粗重的喘息，两人战术背心的尼龙带在嶙峋的岩壁上刮出刺耳的声响。突然一阵腥风扑面，机枪的火光映亮了前方五米处犬牙交错的天然掩体。

"手雷！"两颗82-2式卵形弹顺着湿滑的岩壁滚入敌阵。爆炸的冲击波裹着碎石扑面而来，韩石山在耳鸣中听见几声惨叫。冲锋枪抵肩的瞬间，他瞥见洞顶垂下的藤蔓在硝烟中诡异地晃动。

黑暗中的追逐像一场噩梦。战术手电的光柱扫过之处，嶙峋的岩壁上凝结着暗红的血珠。韩石山突然感觉后腰一紧，转身就是一记枪托，却砸在了自己晃动的挎包带上。等他终于解开所有累赘，前方传来铁器刮擦岩石的锐响。

"班长！"彭世才的惊呼被一梭子子弹压回喉咙。韩石山就着转瞬即逝的枪焰看清了地形——三个天然石柱形成的三角区，后方隐约可见帆布帐篷的轮廓。他摸出最后一枚手雷，在心底默数到三，突然扬手抛向左侧石柱。

爆炸的火光中，一个黑影踉跄着栽倒。韩石山箭步上前，却卡在了两片凸起的页岩之间。腥臭的呼吸喷在脸上，对方的手指像铁钳般扣进他的肩胛骨。黑暗中响起骨骼错位的脆响，韩石山的虎口死死卡住那段汗津津的脖颈，指甲缝里嵌着剐蹭下来的皮屑。

他拽着俘虏的脚踝倒退爬行，对方胫骨突出的脚踝硌得他掌心发疼，垂死的痉挛顺着小腿肌肉一阵阵传来。狭窄的岩缝像怪兽的食道，尖锐的石棱不断撕扯着俘虏的军裤，暗红的血痕在灰白色石灰岩上拖出断续的轨迹。

"坚持住...坚持..."韩石山用外语生硬地重复着，尽管知道对方可能听不懂。俘虏突然剧烈抽搐起来，膝盖重重磕在倒垂的石笋上。韩石山感觉手上一轻，半截带着碎骨的断肢还攥在掌心，俘虏撕心裂肺的惨叫在洞壁间来回碰撞。他慌忙扔掉断肢，改抓对方腰带继续拖拽，温热的肠液正从俘虏腹部弹孔里汩汩渗出。

当最后一缕天光刺入眼帘时，韩石山的拇指还深深陷在俘虏颈动脉里。这个瘦小的敌军士兵双眼暴突，左手紧攥着什东西。彭世才蹲下来掰开死者手指，三发未击发的AK子弹叮当落地——他至死都留着最后的杀机。

"他...刚才在洞里扯我手雷插销..."韩石山突然干呕起来，胆汁混合着岩缝渗水从嘴角滴落。连长沉默着拾起三发子弹，放进自己的口袋里。溶洞深处的枪声突然变得很遥远，有只山雀从燃烧的树冠跌落，正掉在俘虏折断的脖颈旁扑腾翅膀。

第三次钻进溶洞时，韩石山的军服已经结满盐霜。他在Y型岔路口屏息凝神，突然将手电筒抛向左侧洞顶。密集的弹雨立刻撕碎了那束白光，曳光弹划出的轨迹却暴露了三个隐蔽的射击孔。右侧洞窟传来石头搬动的声响，像是地底恶魔在磨牙。

"世才，你守右路。"韩石山贴着岩壁蛇形前进，掌心摸到粘稠的液体。手电光扫过之处，五具尸体以怪异的姿势叠在石缝中，其中一人的手指还扣在PKM机枪的扳机上。他跨过这堆尚有余温的肉体，突然被前方石壁上的反光刺痛了眼睛。

四十公斤装的汽油桶静静立在射击孔旁，桶身上的外文标签正在渗漏。韩石山的喉结动了动，转身时的战术动作比猎豹还轻巧。

当40火箭筒的尾焰照亮整个洞穴时，陆大坚看见韩石山从硝烟中钻出来，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胸前的56式冲锋枪还在冒烟，背后冲天而起的火柱将整座溶洞变成了炼狱熔炉。在扭曲的热浪中，那些盘踞在岩缝里的机枪声，终于化作了凄厉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