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从石川河到油槐中学（下）

子稣

　　小时候的日子过的很漫长，我在石川河边黑天昏地玩着度过了童年，又在石川河周边上了小学、初中。后来，我换到离家很远的油槐镇去上中学，但周末和寒暑假仍能与石川河亲密接触。

　　油槐中学虽是一所普通中学，但有一批好老师。班主任兼语文老师宁老师看上去与众不同。他是整个学校唯一说普通话的老师，穿着皮鞋，一身黑色中山装，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微微卷曲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脸上长着络腮胡子，但刮得很干净，表情严肃，不苟言笑。宁老师朗读的《荷塘月色》，非常悦耳动听。“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的叶子……”我们都听得入了神，仿佛置身于那样美好的夜晚。宁老师给我的鼓励对我学好语文有很大帮助。高一刚进校，宁老师布置了同题作文《我的家乡》，我的作文作为班里唯一优秀作文被宁老师在课堂上朗读。我翻译的古文《伐檀》，被当作范文抄在教室后面的黑板上，供同学们参考。

　　遗憾的是，高二的时候我们分文理科，我选了理科，宁老师却给文科班上语文了，我们语文老师换成了马老师。

马老师年龄比较大，瘦高的身材，一口地道的关中话，讲起课来声如洪钟、抑扬顿挫。马老师古文讲得特别好，历史背景、人物典故、中心思想都交代得清清楚楚，特别是讲了很多课本之外、来自《古文观止》的经典文章，使我受益匪浅。有一次，学校开大会，马老师在地上蹲的太久了，站起不来了，后来被送到临潼住院，我们也面临高考了。

　　教数学的王老师毕业于清华大学，是河南（渭河南边）人，从小定的娃娃亲，毕业后回到了家乡教书。他的课讲得特别生动，语言诙谐，动作幽默，硬是把枯燥的数学课讲得像演小品，同学们都很喜爱听他的课。讲到得意处，王老师嘴一撇，两只小眼睛忽闪忽闪地翻白眼，逗得同学们哄堂大笑。但是，王老师有个坏毛病，就是爱骂学生，有时还拿起粉笔盒砸向课堂捣乱的学生。有人给刘校长反映了，刘校长可能批评了王老师。王老师在数学课上，歪着头站在讲台上，半天不说一句话，突然破口大骂道：“一个个碎毛猴猴子，沟渠子屎痂痂还没跌呢，在我头上开始垒窝了！”吓得同学们鸦雀无声。

84年高考数学题特别难，很多同学都不及格。返校时，王老师满脸黢黑，两只手摊在身前，唾沫飞溅着吼道：“不怪我么！不怪我么！”尽管数学考砸了，但是，那年还是有不少同学考上了大学。

　　不过，也有例外。体育老师是个年轻的城里人，比我们大不了几岁。他穿一身紧身牛仔服，头发卷起了大波浪，很时髦的样子。他中专毕业分到乡下教书，很不高兴，整天板着个脸。他最爱体罚学生，体育课上，一会儿揣这个一脚，一会儿揣那个一脚，有时甚至在操场上追着学生打。有一次，我去他办公室借篮球，他说没有，我明明看见桌子底下篮球在那里安静地躺着，就说：“那不是篮球吗？”他见我不肯离去，就拿起篮球向我砸来，嘴里骂着：“给你个球！”学校第一次开运动会，我得了百米第一，把他带的体育生都比下去了，他拿眼睛瞪着我说：“怎么是你小子！”我高二时听说他在外面耍流氓，被抓起来了，真是罪有应得！这么坏的人，哪里配作老师？我非常讨厌这样的人，以至于我连他的姓都没记下来。

他是一个反面教材，对我也有警示作用。我大学毕业后也做了老师，以他为鉴，真心实意对学生们好，即就是对犯错误的学生，也从不打骂和讽刺，耐心地帮助他们解决存在的问题。

　　油槐中学的那段日子特别苦，很多同学都是从家背着馍来上学的，我虽在食堂吃饭，但是身体弱，挤不进去，经常吃不上菜。我周日返校时，带着母亲给我精心准备的大肉豆豉炒咸菜，本来够吃好几天，可是到了学校很快就被同学们瓜分了。所以，那个时候，青辣椒蘸盐就成了我的下饭菜。但是，畅想着美好的未来，我依然吃得津津有味。我虽然一天能吃两斤，但没有油水，仍然骨瘦如柴，高考体检的时候，我竟然是贫血。

油槐中学在镇子附近，周围都是大片的农田，早上起来沿着公路跑步，能闻见田野里庄家香甜的味道。有时嫌教室太嘈杂，我们就跑到庄稼地里背课文，也免不了偷懒玩耍。教化学的王老师，外号“摩尔”，指着几个同学训斥道：“你看看人家（指我），那才是上大学的料，再看看你们，一天跟着在外面瞎跑，都跑了个啥麻！”

　　多年以后，我曾回过油槐中学一次，原来的老师有的过世了，有的退休了，有的落实政策回城了，学校也变成了职业中学。回想起过往的这么多年，我对油槐中学的感激之情油然而生。我耳边仍然萦绕着老师的谆谆教诲，还有刘校长门前上课下课的钟声。但是，它当年的风光早已不复存在了。

图片：摘自网络，谢谢网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