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5-贴梗海棠之绯云叠翠

峙珉

春枝上的火焰与云霞
春阳初暖时，贴梗海棠便在赭褐色的虬枝上绽开花讯。那些蜷曲如铁的枝条尚未萌发新叶，却已被繁花密密匝匝地裹住 —— 花与枝几乎不分彼此，花瓣紧贴着枝干生长，像是枝干本身燃烧出的色彩，这便是 “贴梗” 之名的妙处：花非攀附，亦非高悬，而是与枝干血脉相融，以最炽烈的姿态，将春日的筋骨都染得鲜活起来。
“绯云叠翠” 是造物者亲手调制的诗行。重瓣的花朵层层相叠，外层是浅绯色的柔云，边缘泛着极淡的金，像是被春阳吻过的痕迹；内层则渐次转深，凝成胭脂色的霞，花瓣质地薄如绢纱，却因叠瓣的错落而有了立体的光影，风过时轻轻颤动，竟似有千般柔肠在枝头流转。更妙的是花与叶的映衬：新抽的叶片呈嫩绿色，边缘微卷如波浪，恰到好处地托住花瓣，既不抢去花色的风头，又让整枝海棠在明丽中多了几分清润，正如古人诗中 “翠袖殷勤捧玉卮” 的温柔意象。
而 “红颜似火”，则是贴梗海棠藏在柔媚下的烈性。单瓣的花朵开得泼辣，猩红的花瓣直如烈焰腾起，花蕊处金粉点点，像是火星溅落，连枝条都仿佛被这火势点燃，生出一种 “燃尽寒冬” 的决意。它们开得密集，常常是三五朵挤在一处，或是整根枝条都缀满花朵，不留一丝空隙，远远望去，竟像是谁将天边的火烧云裁下一段，系在了人间的枝头。这般热烈的红，不同于樱花的浪漫，也不似牡丹的华贵，而是带着几分野性的生命力，仿佛在宣告：春天的盛大，从来不是温吞的，而是要像火焰般，将所有的沉寂都唤醒。
若凑近细观，便能发现每朵花都是一个精致的小宇宙：五瓣单花舒展如蝶，重瓣花则层叠如芭蕾舞者的裙摆，花蕊上凝着晶莹的蜜露，引得蜜蜂嗡嗡穿梭。连未开的花苞都值得玩味 —— 尖尖的花萼包裹着圆鼓鼓的蓓蕾，像是朱砂点染的小灯笼，暗藏着即将迸发的绚烂。当阳光穿过花瓣，薄如蝉翼的质地便透出光的层次，红瓣如琥珀，粉瓣似琉璃，连投在地上的影子都成了画。
贴梗海棠的妙，在于刚柔并济。枝条虽虬曲苍劲，却托着柔美的花；花色虽浓烈如火，却又有叠瓣的温婉。它开在春寒未尽时，像是给料峭春风裹上一层暖色的披风，让人们在乍暖还寒中，看见生命的热力与温柔原可并存。这或许正是自然的启示：真正的盛放，从不需要依附高枝，哪怕扎根方寸之地，也要在属于自己的枝头，将光阴酿成云霞与火焰，让路过的人懂得 —— 原来春天，是可以这样既热烈又缠绵地，在人间铺展开来。
《鹧鸪天・咏贴梗海棠之绯云叠翠》
赭枝未展已探春，绯云叠翠欲留春。碎剪霞绡贴梗匀，占断东风第一辰。
红颜炽，燃千痕，不教青帝误芳尘。柔枝自有刚肠在，簪向人间处处温。

注：
上阕以 “赭枝未展” 点贴梗海棠先花后叶之态，“绯云叠翠” 状其花瓣层叠如霞云栖枝，“贴梗匀” 紧扣花与枝相依之姿，暗合 “贴梗” 之名；“占断东风” 言其盛放之早，领春之先。
下阕 “红颜炽” 承 “红颜似火”，写花色浓烈如燃，“不教青帝误芳尘” 赞其主动争春之姿；结句 “柔枝刚肠”“簪向人间” 以刚柔并济之质，喻其将春色遍撒人间的温情，暗合宋词托物言志之旨。通篇融 “绯云叠翠”“红颜似火” 于意象，依《鹧鸪天》格律，押词林正韵第六部平声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