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的真谛】No.01·老茶壶里的岁月沉香

春末无柳

作者：春末无柳

美篇号：52624501

图片：网络(致谢)

　　在时光的长河中，总有那么一些物件，承载着深沉而又醇厚的情感，如同一坛陈酿，越品越香。而我家那只印着双喜字的铝皮老茶壶，便是这样一件见证了我们三十五年婚姻历程的宝物，它就像一位无声的史官，记录着我们爱情里的点点滴滴，诠释着爱的真谛。

每天天还未亮透，大多数人还在沉睡的襁褓中，我们家厨房里的老茶壶便已开始咕嘟作响。这只老茶壶，是三十五年前工会发的结婚贺礼，它见证了我们婚姻的开端。壶嘴的豁口被我带到厂里焊过三次，壶身凹痕里嵌着油垢，就像我们这对老夫妻脸上层层叠叠的皱纹，那是岁月留下的痕迹，也是我们爱情历经风雨的勋章。

　　每天临上班前， 妻子总忘不了把热气腾腾的搪瓷饭盒塞进帆布包，铝制饭盒盖上的凹痕恰好能卡住筷子。这双竹筷是当年车间技术比武的奖品，被我们用了半辈子，筷头磨出了圆润的包浆。每一次拿起这双筷子，都能感受到岁月的温柔摩挲，也能回忆起那些为生活努力奋斗的日子。

　　记得刚成家那几年，我在皖维集团三班倒。妻总在深夜用搪瓷盆装热水给我烫脚，水里漂着从厂区野地里掐的月季花瓣。那些年家里只有公共水龙头，她总把最后半盆热水留给我，自己就着凉水擦脸。她的这份体贴，就像冬日里的暖阳，温暖着我的心，让我在疲惫的工作后能感受到家的温馨与爱意。

　　九九年厂里改制，她下岗，我蹲在机床边抽了三宿的烟。生活的变故让我陷入了迷茫与焦虑之中。妻把下岗证压在五斗柜最底层，翻出陪嫁的缝纫机给人改衣裳。铁灰色工装裤上，她用红线绣了朵歪歪扭扭的玫瑰，说这叫“铁骨柔情”。那朵玫瑰至今开在我安全帽的内衬里，每次低头都能闻到机油与棉线交织的气息。在困难面前，妻用她的坚强和乐观，给予我重新站起来的勇气，让我明白，爱就是在困境中相互扶持，携手前行。

　　三年前我生了场大病。我在医院躺了整整四十七天，妻子把陪护床支在病房走廊上。夜里听见她跟护士讨热水，塑料盆底摩擦地面的沙沙声，像极了年轻时她扫铁屑的响动。那声音，是她对我无微不至的关怀，是她在艰难时刻不离不弃的陪伴。出院那天，她推着轮椅带我过天桥。春末的雨丝斜斜掠过桥栏，妻忽然蹲下身，用围巾裹住我打颤的膝盖。我瞧见她后颈新添的白发，在雨雾里闪着细碎的光，恍如清晨草尖上缀上的白霜。那一刻，我深深体会到，爱就是在对方最脆弱的时候，给予最温暖的呵护。

　　如今我们常在阳台看日落。破旧失去弹性的旧藤椅，却更贴合老年人的腰背曲线。妻总抱怨我泡的茉莉花茶太苦，却又把茶渣晒干了填进枕头。那些晒干的茶梗在暗夜里窸窣作响，像是年轻时汽车发动机永不停歇的轰鸣。我们静静地坐在一起，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享受着这片刻的宁静与温馨。在岁月的沉淀中，我们的爱情已经变得平淡而又深沉，就像这老茶壶里泡出的茶，虽没有了最初的浓烈，但却有着悠长的韵味。

　　前些天女儿送来智能血压计，妻偏要用牛皮纸包着收进樟木箱。箱底压着我们的结婚证书，边缘被虫蛀出星云般的孔洞。月光好的夜里，证书上的钢笔字透过虫洞在箱底游走，仿佛银河倾泻在三十五年的光阴褶皱里。这一切，都让我感慨万千，我们的爱情，就像这樟木箱里的物品，虽然经历了岁月的侵蚀，但却依然散发着独特的魅力。

　　此刻老茶壶又在炉上吟唱，水汽在壶盖边缘凝成珍珠。妻戴着老花镜补我的工作服，指节突出的手把钢针抻得笔直。阳台上的君子兰突然开了，橘红色的花苞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像三十五年前她鬓角那朵颤抖的绢花。我们不曾说过半句情话，却在每个清晨交换搪瓷缸的温度；从未买过钻戒，却把彼此的名字刻进掌纹的沟壑。当岁月把爱情熬成茶垢，当时光将誓言锻成铁屑，我才懂得所谓白头偕老，不过是用生锈的缝衣针，把两个残缺的生命细细缝成完整。

　　壶嘴腾起最后一缕白烟，妻子起身往茶缸里续水。两个搪瓷杯轻轻相碰，发出三十四年前婚礼上交杯时的脆响。这清脆的响声，仿佛是我们爱情的回声，在时光的隧道里久久回荡。在这老茶壶里的岁月沉香中，我明白了爱的真谛，它不是花前月下的浪漫誓言，也不是奢华昂贵的物质享受，而是在平凡生活中的相互陪伴、相互关怀、相互扶持，是在岁月的长河中，携手走过风风雨雨，一起慢慢变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