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老門東的四月

jerry上校

摄影编辑：jerry上校

摄影器材：Canon 5Dll、三星S21U

拍摄地点：南京老門東历史文化街区

拍摄时间：2025.04.09.

老门东的紫藤开了。

先是枯枝上冒出些嫩芽，青得发亮，接着便抽出细长的藤蔓，攀附着老墙，一日日地往上爬。待到四月初，那些藤蔓上便挂满了紫色的花穗，一串串垂下来，在春风里轻轻摇曳。花色是极淡的紫，近乎于白，却又分明透着紫意，远远望去，像是谁把天上的云霞剪碎了，挂在这老墙之上。

　　游人们来了，举着手机，对着紫藤拍个不停。他们穿着鲜亮的衣裳，与这古旧的街区形成奇异的对照。有几个年轻女子，特意穿了汉服来，在紫藤下摆出各种姿势，同伴便忙着按下快门。她们的笑声很脆，惊起了墙角的一只麻雀。

　　老街的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缝隙里钻出几株不知名的小草。两旁的店铺大多保持着旧时的模样，木门木窗，招牌也是老式的。有卖糕点的，有卖酱菜的，有卖手工艺品的。店主们并不十分热情，也不冷淡，只是静静地坐着，等客人上门。偶有老顾客来，便寒暄几句，声音不高，刚好能让对方听见。

　　一位老者坐在自家门前的小凳上，手里捧着一杯茶，望着街上来往的人群。他的脸上皱纹纵横，像是老树的年轮。我走过时，他抬眼看了看我，目光浑浊却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我向他点头致意，他便也微微颔首，然后继续喝他的茶，看他的街。

　　转角处有家书店，很小，书却不少。推门进去，铃铛清脆地响了一声。店主是个中年人，正在整理书架，见我进来，只说了句"随便看"，便又低头忙他的去了。书架上多是旧书，有些已经泛黄，散发出淡淡的霉味。我抽出一本民国时期的小册子，纸页脆得几乎要碎裂。翻了几页，竟发现里面夹着一片干枯的紫藤花瓣，想必是去年的遗物。

　　午后的骄阳，游人们纷纷撑起伞来，五颜六色的伞面在古街上移动，宛如流动的花朵。阳光洒在紫藤上，花瓣闪闪发光，一阵清风，花瓣落在地。有个小女孩蹲下来，捡起一片花瓣，小心翼翼地夹进书里。她的母亲站在一旁等着，脸上带着疲倦而宽容的微笑。

　　城墙边上的杜鹃也开了。红的、粉的、白的，一丛丛，一片片，开得极盛。那红色艳得刺目，像是要滴出血来；粉色则温柔些，像是少女的脸颊；白色最是素净，在阳光下几乎透明。这些杜鹃不知是何人所植，年年自发地生长，开花，凋谢，无人过问，却也无人能够忽视它们的存在。

　　阳光下的杜鹃显得更加鲜艳，盛开的花朵似向游人点头微笑。城墙上的砖石色彩斑驳，更显得沧桑。几个老人坐在亭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话题无非是天气、物价和子女的事。

　　一片白云飘过，太阳从云层后面探出头来。被洒水车洗过的老门东，焕发出一种清新的气息。紫藤花仍在枝头绽放；杜鹃则似乎开得更盛了，仿佛要把所有的生命力都在这四月里释放出来。

　　天色渐晚，游人们陆续离去，老街又恢复了平静。店铺开始关门，木门合上的声音在暮色中格外清晰。最后一线阳光照在城墙上，给那些古老的砖石镀上一层金色，随即迅速褪去。

　　夜晚的老门东，华灯初上。紫藤和杜鹃都隐没在黑暗里，但我知道，它们依然在那里，静静地开着，不为任何人。

花开花落自有时。

老门东的蔷薇也开了。

这些蔷薇不知是何年何月何人栽下的，它们攀附在斑驳的老墙上，缠绕在褪色的木格窗前，甚至从砖缝里钻出来，横亘在行人的头顶。四月将尽，蔷薇便迫不及待地绽开了，深红的、粉白的、鹅黄的，在老街的青灰色调中显得格外刺目。

　　游人们照例是喜欢的。他们站在花丛前，摆出各种姿势，要把自己与这"古意"一同装进手机里去。蔷薇似乎也懂得人意，开得愈发卖力了。有一株红蔷薇爬满了半面墙，花朵大如茶盏，红得像是要滴下血来。几个穿汉服的姑娘轮流在花前留影，她们的笑声惊动了栖息在花叶间的一只蜜蜂，它愤怒地嗡嗡飞起，又在不远处落下，继续它的采蜜工作。

　　街角豆腐王朝的老板娘在门前的墙边上种了几棵蔷薇，说是为了招揽生意。那花开的正艳，枝蔓攀满墙壁，黄色的花开得煞是抢眼。由于老板娘的精心照料，浇水施肥，蔷薇长得泼辣，枝条横七竖八地伸展着，花开得又大又艳，有几枝甚至伸进了豆腐店的窗子里。

　　我常想，这些蔷薇究竟在与谁争艳？是与紫藤比飘逸？与杜鹃比娇艳？还是与那些穿着鲜艳的游人一较高下？后来我发现，它们谁也不屑于比。它们开得那样肆意，那样不管不顾，分明是在与这老墙、这古街、这时光争艳。它们要用自己的盛开，证明这老门东还未真正老去。

　　暮色四合时，游人散尽。蔷薇依然开着，在渐暗的天光中显得更加浓艳。一只黑猫悄无声息地走过墙头，碰落了几片花瓣。花瓣飘落在青石板上，没有一点声响。

　　夜愈深了，月光照在蔷薇上，给花朵镀上一层银边。这时再看那些花，竟显出几分孤傲来。它们开得这样盛，却不是为了给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