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文/小闲</p> <p class="ql-block"> 寺庙门楼很高,门口极为干净。门内各殿肃穆庄严。树木开始绽发新绿,鸟雀声不绝于耳。 </p><p class="ql-block"> 隔绝于闹市,洁净又安静的环境,谁人不喜欢。 </p><p class="ql-block"> 没有走几步,就听见有“咯咯咯”的笑声。不远处空地上,一年轻女子带着一七八岁女孩,举着一风筝在奔跑,大蝴蝶风筝。风筝却没有能乘风飞上天,两人用手掩着嘴笑。笑声从指缝里漏出来,荡漾在周围静谧的空气里。</p><p class="ql-block"> 怎么寺庙里有人在放风筝?身边的常大师也不拦,反舒着眉笑。转念一想,是啊,也没有人规定寺庙里不可放风筝啊,也没有破坏了那股庄严啊。如果风筝飞上了天,被拴在殿后小弥佛旁的石柱子上,也是一道具有禅意的风景呢。</p><p class="ql-block"> 随大师进前殿。才发现殿内北面墙有一排低矮的木柜。大师一一打开木柜,开始寻找我父母的遗像。因为上次来寄托照片的时候,此殿正在修缮,照片便暂时放在东厢了。不知什么时候修缮结束,大师才把照片拿过来。</p><p class="ql-block"> 终于寻得父母的照片于案。父亲两年前离去世,按照他对自己后事的安排,遗像选用的是他年轻时四十来岁的一张照片,年轻、富有英气。母亲的小框照片,是二十年前母亲去世后,父亲怀念母亲,将她生前最好看的照片放大,加了相框做成的。照片里的母亲也是四十几岁,灿烂的笑容,一口洁白的牙齿。 </p><p class="ql-block"> 开明的父母,让我们面对的是他们年轻时活跃的生命。感觉死亡并没有那么压抑,死亡只是与亲人们相伴团聚后必然的归宿。 </p><p class="ql-block"> 焚香之间,祝父母在天堂安好。生命是很玄妙的东西,既漫长又短暂。人物传记中,无论王侯将相、富甲豪绅,总是从孩提开始,然后少年、中年,直至老去。无论他一生如何传奇又如何精彩,少则三天,再长也不过一月,即可读完整本书,读完他一生的路。但如果对一个人怀念,即使他的人生之路再平凡,他的生命足迹也可以被我们慢慢体会。</p><p class="ql-block"> 我愿意在这样清朗的天气,愿意在以后的春分、立夏、秋分、冬至,在这座离居住地不远的寺庙,与父母静静地相处,慢慢翻阅与他们曾经共处的所有时光。 </p><p class="ql-block"> 清明为父母上坟,墓地隐隐传来一位女人的哭声,唱歌一样。大概是哪一位仙逝者的姊妹,开始了这个年代鲜见的唱哭。这个唱哭我可熟悉了,小时候村子里老一辈去世,常常听到一部分女性长辈们类似的哭腔,咿咿呀呀,唱逝者的好处,诉自己的苦楚。那时候心想,亲人去世怎么这么麻烦,明明自己已经很痛苦了,竟然还要学这样子去哭,岂不是苦上加苦。后来母亲去世,我才真正体会到了什么叫悲痛欲绝。真正的痛,是郁气在头脑里身体里徘徊不出,原始的无法拔除的痛。而唱哭,则是有一条悠悠小道,悲痛随之溢出,回旋以后得以慢慢化解。 </p><p class="ql-block"> 一年,两年,二十年过去,我终于可以心平气和地去说,去写,去怀念和母亲最美好的时光。直至父亲去世,我愈加理解了生命。接受死亡,接受意外,学会将痛唱出来。一切的痛,皆化为对生命深深的眷恋,和对父母深深的感谢。 </p><p class="ql-block"> 我知道,父母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他们的子女们,在世间平安、幸福地生活着。 </p><p class="ql-block"> 告别的时候,大师陪我出来。</p><p class="ql-block"> 那一对母女不见了,那只大蝴蝶风筝被挂在一棵开着花的白玉兰树干上。我突然想起,哪一年的,母亲似乎就是这样漂漂亮亮地穿着玉兰花图案的衣裳,“咯咯咯”笑着牵着我的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