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寄出的信

飞鸟

《未寄出的信》

成都 张敏

春末的雨总爱在黄昏时分落下来。我常在咖啡馆的玻璃窗后看人们撑开伞，像一朵朵蘑菇在湿润的灰蓝色里浮游。某个相似的雨天，你的伞尖在屋檐下轻轻一颤，抖落的水珠恰好坠入我的咖啡杯。

后来我总在寻找那种蓝——你衬衫第三颗纽扣的颜色。地铁扶梯上浮动的领口，美术馆里某幅水彩画的边角，晾晒在风中的棉布微微发皱。这些零碎的蓝飘过我的视网膜，像你转身时衣摆掀起的细浪。

图书馆的旧书区还留着你的温度。那本《飞鸟集》第137页夹着银杏叶标本，叶脉间藏着用铅笔写的"晨雾消散时，记得抬头"。我偷走这句话养在日记本里，直到某个清晨真的在窗台发现凝结的露水，折射出七种光谱。

夏夜的晚风总在重复播放某个场景：便利店冰柜前的相遇让两支雪糕同时流泪，霓虹灯把你的影子拉得很长，长得足够覆盖我回家的整条小路。你教我辨认猎户座腰带的三颗星，却不知道后来每个晴夜，我都在用它们丈量思念的弧度。

秋千架上积了今年的初雪。我对着结霜的玻璃呵气，画下过无数个歪斜的地址，墨迹总在成型前就消融。那些没能寄出的信在铁盒里轻轻翻身，邮票上的紫阳花渐渐褪成月白色。

樱花又开始落了。这轻盈的告别式年复一年上演，我学会用睫毛接住飘坠的花瓣，如同接住所有悬而未决的瞬间。或许你早已成为某个人的春天，而我的眺望依然悬在雨后的晴空，成为别人眼中可有可无的云絮。

此刻有风穿过晾衣绳，白衬衫鼓起透明的帆。远处孩童追逐着泡泡，七彩的光球升到最高处时，恍惚映出你模糊的轮廓。我忽然明白最温柔的奇迹，是让某个人的存在本身成为礼物——即使拆封的永远只有单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