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山茶（小小说）

秋韵

办公室的寂静被键盘敲击声填满。窗外，夕阳将最后一缕金光斜斜地投在林雨涵的办公桌上。38岁的秘书科长停下手指，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秋风吹散了她额前的碎发，也带来了久违的灵感。

走廊传来沉稳的脚步声。

“还在加班？”梁刚站在门口，一米八的身影几乎填满了门框。这位40岁的局长今天穿了件深蓝色西装，领带微微松开，露出小麦色的脖颈。

林雨涵的指尖在键盘上轻轻一颤。“梁局不也没走？”她故意看向窗外，“您看那夕阳。”

窗外，暮色像打翻的橙汁，将整个城市浸泡在暖色调里。梁刚走近几步，他身上淡淡的檀香混着烟草气息飘过来。“下周的会议材料？”

“嗯，张副局的讲话稿。”林雨涵拢了拢耳边的碎发，忽然发现自己的杯子空了。

梁刚自然地拿起她的玻璃杯，走向饮水机。他倒水的姿势很特别，手腕微微上抬，像在斟茶。这个细节林雨涵记了很久。

周三的干部会议比预期热烈。当林雨涵坐在基层干部中间记录时，总能感觉到主席台上投来的目光。梁刚讲话时声音低沉有力，像大提琴的共鸣。他谈到民生工程时，目光恰好与林雨涵相遇。

散会后，林雨涵返回办公司，见梁刚站在她的电脑前点击着，见她进门说了声“抱歉”。他退后一步，但屏幕上赫然留着三个字：我爱你。

林雨涵的耳尖瞬间烧了起来。四十岁的女人早该宠辱不惊，可此刻她像个初恋的少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梁刚突然上前，将她拉入怀中。他的心跳透过衬衫传来，又快又重。林雨涵闭上眼，听见窗外梧桐叶落地的声音。

钟楼七点的钟声惊醒了他们。

第二天早上，王丽萍递过干部考察表时，意味深长地看了林雨涵一眼：“听说梁局要升职了”

那天傍晚，梁刚的车停在机关后门。林雨涵坐进副驾驶时，闻到了车里的白茶香氛。“去军山吧。”她说。

车停在了军山脚下，他们下了车，扑面吹拂着阵阵微凉的秋风，一股茶香飘来，据说军山茶是南通的名茶。我们去山上看看吧。

军山是长江北岸最东边的一座山，它在南通的五山中山体最大，边走梁刚边做着讲解。

林雨涵对这些知识知道得不多，现在洗耳恭听。

军山曾经是海中岛屿，相传曾为秦始皇驻军之所，从而取名军山。梁刚继续介绍着，就像个导游。

在林雨涵的眼前看到的是：近处花红茶绿，怪石累累，山体雄壮峻峭，远望一片美景在眼底。不由说了一句：海天一色，心旷神怡。

盘山公路上，梁刚谈起军山传说时像个导游，说到秦始皇驻军时又像个学者。林雨涵望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忽然明白自己为何心动——这个男人眼里永远闪着求知的光。

“知道军山茶为什么香吗？”梁刚摘下一片茶叶，轻轻放在她掌心，"因为根扎在咸涩的海土里。"

林雨涵攥紧茶叶。远处长江如练，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却始终隔着半米距离。

回程时下起了小雨。霓虹灯在挡风玻璃上晕开彩色的泪痕。林雨涵在百货公司前下了车。

“总得有人先喊停，你会理解的。”林雨涵将茶叶攥得更紧，指甲在掌心留下月牙形的红痕。这句话像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的，带着军山海风的咸涩。

“一个春风得意的中年，他的人生前途不能因为绯闻而断送前程。此刻林雨涵退后两步，坚定地摇了摇头。

林雨涵从车库骑出摩托车驶入雨幕时，后视镜里的奥迪还亮着灯。林雨涵没回头，但肩膀颤抖得几乎握不住车把。雨越下越大，像要把整个秋天哭干。

到家时，她发现那片军山茶叶还粘在掌心，早已被汗水浸透。

那年深秋，梁刚的任命书如期而至。林雨涵的论文获得了系统内一等奖。他们在年终茶话会上碰杯，杯子里的军山茶清香扑鼻，带有花果香或炒豆香，两人相视一笑，陶瓷相撞的声音清脆悦耳。

窗外，又一年的枫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