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魏晋风度

虚翁

寻找魏晋风度

易中天教授在《中国智慧》一书中称魏晋玄学、《周易》、先秦诸子和禅宗是中国智慧精华中的精华；还说“讲魏晋风度，最深刻、最精彩的，是鲁迅先生的一篇文章，叫《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读完易教授的书、鲁迅先生的文章，我觉得寻找魏晋风度，还是去原滋原味的著作中寻吧！又仔细阅读了《世说新语》，从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等36篇共1130则记述中，领略了魏晋时期数百人物（包括帝王、卿相、士庶、名媛、僧徒、隐士等）的言谈风尚和琐闻轶事——魏晋风度（也称名士风度），深切感受到距今1650年至1800年前以“建安七子”（孔融‌、陈琳‌、‌王粲‌、‌徐干‌、‌阮瑀‌、‌应玚‌、‌刘桢）；“竹林七贤”（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为代表的名士们内在的修养和外在的表现。

　　《世说新语》是魏晋时期名士风度的集中反映。名士们淡漠孔孟，推崇《周易》、《老子》、《庄子》（总称“三玄”），常常聚集，寡以制众、崇本息末、知足逍遥、自然无为等抽象玄远的哲理进行清谈（谈玄），同时臧否人物，评论时事，对人评头论足，对事直抒褒贬。“建安七子”因生活在曹魏建安年间而得名，其文学成就是除三曹（曹操、曹丕、曹植）外最高的。其中：“孔融让梨”的故事，因《三字经》“融四岁，能让梨”传闻最广。孔融也是七子中最有才者，因曹操忌妒而被杀。何晏和王弼是开启魏晋清淡的重要人物。“竹林七贤”因常聚于山阳（今河南焦作）竹林纵酒论道而得名。‌七人思想多元，以嵇康、阮籍主张“越名教而任自然”、反礼教为精神领袖，而山涛、王戎则以道家、释家调和儒家。七人最终命运迥异：嵇康被司马昭处死，阮籍佯狂避祸，山涛、王戎位列三公。

尽管魏晋名士崇尚老庄，轻视孔孟，但在《世说新语》三十六篇中，卷首还是“孔门四科”即：德行、言语、政事、文学。这四科，自汉代始就一直作为考察、品评人士的重要准则。《后汉书•郑玄传》言：“仲尼之门，考以四科”。名士门虽然蔑视世俗，但许多人还是不能完全灭俗的，因为人胸中有鸿鹄之志，放眼可观天空远方，但两脚仍然不能离开大地，鼻口不能活在真空之中。

　　以德为先，褒扬德行。《世说新语》第一篇第一则赞美陈仲举“言为士则，行为世范”，他上任豫章太守时，刚到就问徐稚在哪里？要去拜访，而主薄说“大家都在官署等他哩”。希望他先去官署，他却说：“武王式商容之闾，席不暇暖，吾之礼贤，有何不可”。现在许多新领导上任即去拜望“老同志”，是否沿于此呢？荀巨伯到远方探望生病的朋友，遇胡人入侵，朋友劝其离去，他不离开。胡兵到后，满城人都跑光了，问荀咋不跑呢？荀说，朋友有病，不忍心抛下他，愿代朋友去死。胡人见之曰：“我辈无义之人，而入有义之国”。于是就撤军了，全城人得以保全。荀巨伯以德行感动贼兵，救了朋友，还救了全城的人，善莫大焉！阮裕有辆好车，任何人都可借用。有人葬母不敢来借用，阮听闻后，叹曰：“吾有车，而使人不敢借，何以车为”。然后就把车烧了。现在谁会把车随便借人呢？车太好，别人不敢来借，谁又会把车烧了呢？陈遗的母亲爱吃“饭锅巴”，陈遗在州郡任职时，常随身带一只口袋，把饭锅巴积攒起来拿回家给母亲吃。一次饭锅巴还没来得及送回家，他就遵命出征了，军队战败，四处逃窜，都饿死了，只有陈遗靠吃饭锅巴活下来了，当时人都认为是陈遗“纯孝之报也”。“百善孝为先”，善有善报。

　 崇尚巧言、赞赏智者（包括妇女、儿童）。 圣人云：“巧言令色，鲜仁矣”；主张“讷于言，敏于行”。《弟子规》也说：“话说多，不如少”。《世说新语》却崇尚、赞赏会说话、高智慧的人。晋武帝司马炎即位时，占卜得数字为“一”，通常意味着帝王家相传代数，司马炎很不高兴，群臣也大惊失色，都不敢言，这时侍中裴楷上前说：“臣闻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侯王得一以为天下贞”。贞，正道，正统也。司马炎听了很高兴，群臣也十分赞叹佩服。当今如果有此机敏、能言会道者，可能也会官升三级。司马师问李喜为什么不服从他父亲的征召而服从他的征召入朝做官，李喜答曰：“先公以礼见待，故得以礼进退；明公以法见绳，喜畏法而至耳”。在长期“官本位”的体制下，对下属以礼相待，十分难得；上级调动下级恐怕不少下级是因“畏法而至”吧！孔融被逮捕时，两个儿子（八、九岁）正玩游戏，一点都不惊谎。孔融对官差说，罪在己身，请保全两孩子。两儿子上前对孔融说：“大人岂见覆巢之下，复有完卵乎？”曹操因孔融恃才负气，常与己唱反调，遂以“谤讪朝廷”、“跌荡放言”、“不遵朝仪”等罪名加害，得知其子这么聪明伶俐，于是把俩儿子也杀了。原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源自八九岁孩童之口。梁国杨家有个九岁的儿子，孔坦去拜访他父亲，父亲不在，孩子就端了果盘出来，其中有杨梅。孔坦问，这是你们家的家果。孩子应声答曰：“未闻孔雀是夫子家禽”。杨梅是杨家的，那么孔雀是孔家的？九岁的孩子逻辑思维如此清晰，真历害了，孩子！“四大美人”之一的赵飞燕诬告班婕妤，说她向鬼神诅咒后宫，汉成帝刘骜审问班，班供言：“妾闻死生有命，富贵在天。修善尚不蒙福，为邪以何望？若鬼神有知，不受邪佞之诉；若其无知，诉之何益？故不为也。”美人也干丑事，不想遇到了聪颖善言的对手。许允娶阮共女儿，揭了盖头，见新娘奇丑，不想圆房。许允对新婚妻子说：“妇有四德，卿有其几？”妇曰：“新妇所乏唯容尔。然士有百行，君有几？”许云：“皆备。”妇曰：“夫百行以德为首，君好色不好德，何谓皆备？”允有惭色，遂相敬重。后，许允被逮捕，阮氏告之曰：“明主理夺，难以情求”。许按妻子之言应对。许允被逮捕时，举家号哭，阮氏自若云：“勿忧，寻还”。作小米粥等待，果然，一会儿许就回家了。许允被诛，门人告知其阮氏。阮氏正在织布，神色不变，曰：“蚤知尔耳”，告诉儿子说，见到钟会：“率胸怀与语，便无所忧。不须极哀，会（钟会）止便止。”儿子从之，得以幸免。貌丑心美、聪明会道的丑妻阮氏先赢得了丈夫的尊重，先后救了丈夫和儿子。

　　直言不晦，爱憎分明。国人素来讲究说话艺术，往往看破不说破，心口不一，“逢人且说三分话，未可全抛一片心”，只要心中有数，嘴上怎么说是另一回事。魏晋名士能心直口快、直抒胸臆，表达好恶，实属不易。乔玄评曹操是“乱世之英雄，治世之奸贼”。宗承年经时就不与曹操结交，后来曹操显贵了，问宗承愿与他结交不，宗承说，自己的“松柏之志”不可撼动，曹操“位不配德”依然不与结交。曹丕逼汉献帝退位而“受禅”登基时，陈群“有戚容”。曹丕就问他，他说，皇帝虽“应天受命”，但自己“义形于色”。真是胆大包天啊！曹操死后，曹丕生病，卞太后去探望，见曹丕后宫宫人皆曹操所爱幸者，叹言：“狗鼠不食汝余，死故应尔”。转向回宫，待曹丕死后葬于山陵，也没有去。司马炎对和峤说，太子最近很有长进了。和峤去看后回来，答：“皇太子圣质如初”。居然不顺着皇帝说，不怕皇帝不高兴？苏峻造反，叛军到了石头城，朝廷的人都闻风而逃，只有侍中钟雅没走。有人对钟雅曰：“见可而进，知难而退。随时之宜，坐待其毙”。钟曰：“国乱不能匡，君危不能济，而各逊遁以求免，吾惧董孤将执简而进矣！”大难临头，逃命要紧，谁还会顾及史书怎么记载的身后之名呢？孔坦病重，庾冰去探望，在病塌前哭泣，孔坦责之道：“大丈夫将终，不问安国宁家之术，乃作儿女子相问！”临终也保持着大丈夫气慨。管宁与华歆挖地时都挖到了金子，管宁看都不看继续挖，华歆却拣了起来；他们一道，街上有豪华车队经过，管宁目不斜视继续走路，华歆却跑去看。管宁与华韵一起，管宁就把“席子割开”与其分坐，华歆不解，管宁曰：“子非无友也”。王羲之与王述有仇怨，王述做了他的上司，于是“右军（王羲之）遂称疾去郡，以愤慨致终”。孙秀早年与石崇、潘岳有仇隙。孙秀后来当了法官，石崇问他还记恨吗？孙曰：“中心藏之，何日忘之？”后来找罪名把石、潘杀了。正应了石、潘：“投分寄石友，白首同所归”。“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这是革命的首要问题”，幼时老师就教导我们说。魏晋名士也如此爱憎分明。

　　不拘礼数，随性而为。竹林七贤的精神领袖之一阮籍言：“礼岂为我辈设也”。对儒家及其礼数的不屑，外在表现就是随性而为，以真性情蔑视礼教的虚伪。建安七子之一王粲去逝了，大家都去吊唁，曹丕也去了。王粲“好驴鸣”，曹丕叫赴吊者每人学一声驴叫以送别，于是：“皆作驴鸣”。旷古至今，也是稀罕。晋文王司马昭请吃饭，大家都规规矩矩的，“唯阮籍在座，箕踞啸歌，酣放自若”。完全不把上下尊卑当回事。阮籍的邻居是卖酒的，老板娘还有些姿色，阮籍常常喝醉了就睡在这妇人的侧边。起初，这妇人的丈夫还怀疑他不轨，后来仔细观察，阮籍并无他意，任其睡之。“男女授受不亲”，何况睡乎？阮籍母亲去逝了，在宫廷宴会上，“籍饮啖不辍，神色自若”。有大臣看不惯，认为有伤风化礼数，建议司马昭处罚阮，司马昭却说，他在守孝中，身体虚弱，得补补身子。守孝三年，酒肉要绝，孝为天下先，不守孝道，轻者遭谴，重者掉头，皇帝居然为之开脱。有一天晚上，王徽之忽然想戴逵了，于是找来小船，夜乘小船而往，整整一晚上到达。看见戴逵家的门了，却停止不前而返回，有人问其故，王徽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魏晋名士就这么“无礼”、任性。

　　纵情豪饮，旷放豪爽。自杜康酿了酒，酒与人们的生活息息相关，古之洒酒为盟，桃园结义，曹操煮酒论英雄，“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何以解忧？唯有杜康”，无酒不成席，哪能离开酒呢？魏晋名士们善清谈，又哪能离开酒呢？俗话说，酒醉话遭秧嘛！竹林七贤之一的刘伶是个酒鬼，他身体有恙，妻子劝他不要喝酒了，他说要向鬼神发誓戒酒，叫妻子弄来酒肉，摆好香案，然后跪而祝曰：“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五斗解酲。妇人之言，慎不可听。”说完就吃肉喝酒，酩酊大醉。如此发誓，鬼神有知，也会笑晕。有人讥笑刘昶酒友过多过杂，刘云：“胜公荣者，不可不与饮；不如公荣者，亦不可不与饮；是公荣者又不可不与饮”，故终日共饮而醉。经常有人去阮籍家喝酒，大家“相向大酌”，有时猪到院坝中来找吃的，也张嘴到酒桶里饮酒，于是名士们“与猪共饮”。有人劝张翰注意留身后名，张答曰：“使我有身后名，不如即时一杯酒。王卫军也说：“酒正自引人著胜地”。王忱言：“三日不饮酒，觉形神不复相亲”。王恭曰：“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看来魏晋名士的标准不高嘛。王敦年轻时被人称“乡巴佬”，聚会时，大家清谈，他无话可说，诗词歌赋他亦不会。问他，会什么？他说，会击鼓。于是“振袖而起，扬槌奋击，音节谐捷，神气豪上，傍若无人，举坐叹其雄爽”。他后来取了公主，闹了不少笑话，当了大将军，造了反。这两天太平洋西岸的副统领称咱东岸的人为“乡巴佬”(peasant在英语语境中特指"未受教育的底层农民"）实在无礼，我们是不是“振袖而起，扬槌奋击”，豪爽一把，造一回反，看他还敢称咱“乡巴佬”不！

　　喜美恶丑，幽默雅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自古始然，魏晋名士，尤其风流。潘岳是美男子，只要上街，“妇人遇者，连手共萦”。左思长得丑，上街“群妪乱唾，委顿而返”。卫玠长得帅，所到之处“观者如墙，看杀卫玠”。陶侃欲加害庾亮。遂召见之，见庾亮“风姿神貌，一见改观。谈宴竟日，爱重顿至”。真是以貌取人啊！不过相由心生，长相怪异之人，性格亦有怪异之处，这也许“看相”的原理吧。晋元帝司马睿喜得儿子，普赐群臣。殷洪乔谢曰：“皇子诞育，普天同庆。臣无勋焉，而猥颁厚贲”。司马睿笑曰：“此事岂可使卿有勋邪？”皇帝得子，大臣岂敢有功？皇帝如此幽默，魏晋名士亦很风趣。王导丞相忱周𫖮膝，指腹问其中所有？周答：“此中空洞无物，然容卿辈数百人”。王导笑唐僧渊目深鼻高，唐答：“鼻者，面之山；目者，面之渊。山不高则不灵，渊不深则不清”。古时，农历七月初七有晒东西的习俗。这日郝隆“出日仰卧”，有人问他何意，郝说：“我晒书”。王徽之、谢万调笑高僧支道林，王曰：“若林公须发并全，神情当复胜此不？”谢曰：“唇齿相须，不可以偏亡。须发何关于神明？林公心里不爽，曰：“七尺之躯，今日委君二贤”。王戎叫妻子不要叫自己为“卿”了，妻子笑答：“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王戎听后大笑，只好听之任之了。魏晋名士幽默风趣，雅量亦高。顾雍正接待客人，见信使来了，却没有儿子顾劭的信，“虽神气不变，而心了其故，以爪掐掌，血流沾褥”。待宾客散去，方叹曰：“己无延陵之高，岂可有丧明之责”。于是豁情散哀，颜色自若。夏玄正倚柱作书：“霹雳破柱，衣服焦然，神色不变，书亦如故”。谢安与人下围棋时，接儿获胜书信，客人问，是说前方战事吗？谢安平静地说：“小儿辈大破贼”，“意色举止，不异于常”。有一次蔡系与谢万一起听讲座。蔡系出去了一下，谢万就往前坐了蔡系的位置。蔡系回来后，二话不说，“合褥举谢掷地，自复坐。谢冠帻倾脱，乃徐起，振衣就席，神意甚平，不觉瞋沮”。坐定后，对蔡曰：“卿奇人，殆坏我面”。蔡答曰：“我本不为卿面作计”。其后二人俱不介意。除此之外，不知谁还有这样的雅量？

《世说新语》记述的魏晋名士的言行故事内容丰富，形象生动，栩栩如生。我只是管中窥豹，品尝到的味道也只是我的个中滋味。

　　易教授在讲到“魏晋风度”时，用“怪异”两字高度概括。他认为看似“怪异”其实不怪，体现了一种价值观，一种崇尚和追求，他概括为：“真性情、高智商、美仪容”。并且说：“魏晋风度，其实还要包括风采和雅量。风采与仪容有关，雅量与性情有关。真性情而有雅量，美仪容而有风采，则是因为智慧。因为有风采，仪容才真美；有雅量，性情才可贵。……大智若愚，表现出来就是雅量。智者乐水，表现出来就是风采”。易教授认为，“魏晋风度”可能也是真真假假的，但无论真假，背后都有价值观，有价值取向的，他认为主要有：向往自由、渴望真情、蔑视世俗、服从内心、热爱自然。魏晋时期，士人产生上述价值取向，主要原因是：政治黑暗，礼教虚伪，前途无望，人生无常。政治黑暗，美就只在自然。礼教虚伪，美就只在天际。前途无望，美就只在当下。人生无常，美就只在今世。由此，易教授认为魏晋风度是逼出来的。尽管如此，仍有重要的意义，即：“它是一个转折点，也是一个里程碑”；是中国智慧：从有用到没用，从人格到人情，从社会到自然的转折点和里程碑。鲁迅先生的文章是一篇在广州学术演讲会的讲稿，语言简约幽默，紧扣题目阐述，思想博大精深。两位大师的文章如雷贯耳，振聋发聩，深以为然，是寻找魏晋风度的导师、捷径。

　　掩卷环顾，天地尤存；闭目长思，魏晋名士，身影模糊，余音绕梁。想想：孔融，面对曹操的杀意仍能从容说出"座上客常满，樽中酒不空"；嵇康在临刑前不是哀叹命运，而是索琴弹奏《广陵散》，感叹"《广陵散》于今绝矣"；阮籍驾车出行，不由径路，行至途穷便恸哭而返；杨修一而再而三地让曹操惊异其才华，以“绝妙好辞”，让曹操叹曰：“我才不及卿，乃觉三十里”。他绝顶聪明，怎不知曹操的妒心会引来杀身之祸？…还有《世说新语》记述的其它士人看似怪异的言行背后，是他们对生命本真状态的执着追求，是对虚伪礼教的彻底反叛。他们用极端的方式守护着精神的纯粹性，即使付出生命的代价也不愿向世俗妥协，这是对“士可杀不可辱”的一脉传承，后世文人、墨客——陶渊明"不为五斗米折腰"，李白"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苏轼"一蓑烟雨任平生"……无不传承着魏晋遗风。更为重要的是魏晋风度确立了中国知识分子精神独立的价值取向，直至陈寅恪先生：“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正如宗白华所言："晋人向外发现了自然，向内发现了自己的深情。"

　　当今天下，目及耳闻，这种令人神往的魏晋风度却难觅踪迹。功利主义的泛滥使精神价值让位于物质追求，标准化教育消磨了个性的棱角，快节奏生活剥夺了沉思的闲暇，几个“权威”、“专家”堵塞了人们自由的思想，“沉默的大多数”成为社会生活的常态……《平凡的世界》与《白鹿原》的区别是，平凡的世界里，没了祠堂也没了朱先生…

　　建安七子、竹林七贤肉体凡身，早已作古，但他们开创的精神传统——对真实的坚持、对自由的向往、对生命的沉思——依然照亮着我们的心灵困境。寻找魏晋风度，本质上是寻找我们失落的精神家园，寻找我们的灵魂安在？在一付皮囊面具里，寻找真心、真情、本我在何方？。唯有在心中留一片竹林、清溪，方能在这浮躁的世界中，保持一份清明高洁的自持与爽朗诗意的栖所，给后人留下篇新版《兰亭序》样的美妙诗文，“曲水流觞”的浪漫传奇。

（2025年4月9日草）

（注：有的图片来自网络，侵权即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