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礼赞

朱煜良

　　春阳初醒时，牡丹便醒了。层层叠叠的花瓣里裹满盛唐的月华，魏紫是贵妃醉酒的酡颜，姚黄是帝王冕旒垂落的金线，墨洒的玉盘上凝聚着唐代诗人李太白未干的墨痕。每片舒展的绢帛都在诉说着：这才是人间该有的雍容。

我总疑心这花不该生在尘世，你看她立在虬枝上，百千重云锦霞帔却无半分的俗艳，倒似敦煌飞天下凡时遗落的裙裾。风过时千万片宫绡轻颤，恍若听见永徽年间的羯鼓声，催得大明宫的廊柱都生出缭绕的香雾。连凋零都是惊心动魄的壮美，整朵整朵地坠落，像群玉山头失手跌碎的玉盏。

洛阳土脉最宜此花。八百岁女皇负气贬谪，反成就焦骨铮铮的传奇。烈火焚烧过的根系扎得更深，待到来年谷雨时分，倔强的红芽依然刺破春寒。这哪里是草木普通的轮回呀？分明是淬炼过的魂魄年复一年地涅槃呀。

世人皆道牡丹富贵，却不知道这富贵要多少风骨来撑持。严冬里蛰伏的艰辛与沉默，长夜里积蓄的星芒，都在某个惊蛰后的清晨轰然绽放。当群芳争着向春风献媚时，唯有她端坐在自己的节气里，把天香国色献给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