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里的乡愁]抽象的乡愁

穆如清风

<p class="ql-block">美篇号:11319950</p> <p class="ql-block">三十年前,我背着行囊离开故乡时,村口的老槐树正开着花。那时,我以为自己不过暂时离去,谁知一去便是半生。如今想来,故乡之于我,已如那槐花香气,虽依稀可辨,却终究缥缈难寻了。</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手机里存着几张家乡的照片,每每翻看,竟觉得陌生。门前那条路分明是我幼时踏过千万遍的,如今看来却像是什么不相干的风景画。去年弟弟发来一段视频,说是老宅要拆了,拍来给我留个念想。我看着画面里斑驳的土墙,忽然记起墙角曾有一窝蚂蚁,少时常常蹲在那里看它们搬运食物,一看就是大半天。而今蚂蚁自然早已不在了,连那墙角也要消失。人们说这是进步,我亦附和着称是,心下却不免惘然。</p> <p class="ql-block">记忆最是奇怪。离家头几年,故乡的一草一木都历历在目;十年之后,便只剩下些片段;到了如今,连片段也模糊起来,倒像是别人的记忆硬塞在我脑中似的。前日与旧友通话,他说起村东头的枣树,我竟全无印象,支吾着应付过去。挂断后翻遍记忆各个角落,终究寻不出那枣树的半点影子。这才惊觉,故乡正在我的脑海里一点点消融,而我束手无策。</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偶尔回乡,走在路上,熟人渐少。老一辈的多已作古,同辈的各奔东西,年轻一辈自然不认识我。道路拓宽了又铺上水泥,小学校迁了新址。我像个外乡人一般被打量、被指路、被遗忘。只有极偶然时,会遇到某个老人,盯着我瞧半晌,忽然叫道:“你不是谁家的谁吗?”这一声呼唤,竟让我眼眶发热,仿佛被什么久违的东西突然击中。</p> <p class="ql-block">科技发达了,随时可与故乡联系。微信群里有乡亲们发的照片、视频,日日更新。我通过这些电子窗口窥视着故乡的现在,却觉得隔了一层什么。像素组成的图像终究不是真正的泥土气息,不是真正的晨雾暮霭。隔着屏幕,连乡音都显得失真。我疑心自己并非在观看故乡,而是在观看一个名为"故乡"的表演。</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近来常做一个梦。梦中我回到故乡,却发现所有人都戴着我的面孔。他们用我的声音说话,以我的方式动作,连记忆都与我一模一样。我在梦中惊惶四顾,寻找一个不是我的人,却终不可得。醒来后细想,或许这梦不无道理。所谓故乡,本就是我们自己的一部分。它随着我们的远离而变形,随着我们的遗忘而消逝。我们怀念的,与其说是那个真实存在的地方,不如说是自己生命中已经逝去的某段时光。</p> <p class="ql-block">有人曾问我,既然如此想念,为何不回去定居?我答不上来。仔细想来,我眷恋的或许并非现在的故乡,而是记忆中的故乡;我回不去的也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故乡,更是时间维度上的故乡。那个有槐花飘香、蚂蚁搬家、孩童嬉戏的故乡,早已不存在于任何地方,除了我日渐模糊的记忆里。</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有一次我回老家,那时老宅还在。我望着斑驳陈旧的房梁,墙面多处脱落。唯有廊前四块方整的石块完好无损,我小时候常在下面藏玻璃球。老宅拆除后,那些石块一个也没找见,都随着陈年往事一起深埋在土里。随手捡起一块瓦片,很轻,又很重。轻在手中,重在心头!</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故乡终成抽象。</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