割 麦 子

巴山夜雨

<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1993年麦收。</p><p class="ql-block"> 凌晨一点多。</p><p class="ql-block"> 我躺在麦地里,头枕着麦个子。伸手去摸烟,兜里空空如也。这才记起最后一颗烟已被大妹夫抽了。他开着拖拉机和弟弟妹妹往家运麦去了。</p><p class="ql-block"> 这天是回家收麦的第十四天,每天清晨四点起床下地开镰,中午不休息,夜里到看不见麦子。腰酸背痛,两手血泡。年年如此,已是第十年。</p><p class="ql-block"> 割完麦子,连捆带运,必须一气呵成。不然遭了雨,就不如不割。地里还有几十个麦个子,需要留人看着。每到这个季节,外地拾荒的人,络绎不绝,四处游荡,看见有开镰的就围着拣麦穗。这块地叫千亩方,是高产稳产田。只是由于与济南军区军马场医院紧邻,沟对面就是医院太平间。夜深人静,弟弟妹妹胆子小,谁也不敢一个人留下来看麦子。我只能自己留下来。这些年和妹夫两家共同协作收麦。两家十几口人一起动手,劳力和机械共享,效率高了好多。</p><p class="ql-block"> 我仰望星空,月亮乌蒙蒙的。田野黑黢黢,远处的树木和房屋,如同剪影。不断有小虫子、小刺猬还是老鼠悉悉索索的声音。突然,一个声音显示,有个什么东西竟直向我这边爬来。猛然间我脑海里浮现出蛇的模样,浑身一激灵。一声咳嗽,声音在旷野外格外响亮,爬行声音也戛然而止。我屏住呼吸,它也一动不动。东北方向,建林黄河渡口传来一阵拖拉机负重爬坡的嘶吼,“呛呛呛呛”在憋死火的边缘挣扎,我的心紧了起来,生怕它撑不住溜了车,两只手抓住身下的麦茬,不自觉的加油使劲。终于,拖拉机终于顽强的爬上了黄河大堤,渐渐的驶向远方。周围,又恢复了寂静。我在想,此时此刻的人们都在干嘛呢?睡觉,打牌,写材料?还是躺在松软的床上辗转反侧难以入眠?正在思绪万千,一个小东西爬过了我的脚脖子。我想起来了,这可能是风梢子。尽管想到这是一条蛇,但浑身上下如同散了架,神经变得麻木。心想,爱咋咋地吧。</p><p class="ql-block"> 上午我在割麦子的时候,一把险些抓住一条小蛇。只见它在麦穗麦颗上游走,毫不惧人。家乡的蛇见过许多,大都怕人,永远都是忙不迭的逃避。像它这样,身长不足一尺,有筷子粗细,离地在麦颗上行走,被惊扰不逃反而停下来回眸凝视的蛇,这是第一次见到。弟弟妹妹们齐声惊呼,纷纷拿着镰吓唬它,它昂着头呲溜一下顺着麦子飘逸而去,如同一阵风。怪不得家乡的人们都叫它风梢子。</p><p class="ql-block"> 我对生物没有研究,不知道这类小蛇的生活习性和寿命。我很清楚,是收麦影响了它的正常生活。可是,作为在麦田上栖息的动物,应该明白“芒种三日见麦茬”,提前早做打算。不能怪人惊扰它。</p><p class="ql-block"> 我工作以后每年都回家参加麦收。但十多年里,也只见过一次风梢子。</p><p class="ql-block"> 经常想起那个麦季夜晚的天空,和那条小蛇。听说枕头边有线、绳会梦见蛇,睡觉前先都拿开,成为多少年的习惯。</p><p class="ql-block"> 前几天去支脉河,看见两岸麦苗儿青青,我不由得想起了麦浪翻滚的时节,又想起了那条曾经陪伴过我的风梢子……</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