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漱说市井》第九篇 张姨

玉石

张姨，是我年轻时，最亲近的工友之一。

她照顾我，像亲妈一样。

她总说自己最爱大米炖肉，可从没舍得吃过一口。

她把那点热乎劲儿，都留给了孩子。

希望张姨在另一个世界能大口吃肉 大口吃米

大米炖肉

是张姨的最爱

七十年代末，我在修车铺干临时工，张姨是和我一起上班的工友，和我爸同岁，是五个儿子一个女儿的妈。那会儿我十四五岁，她把我当自家闺女一样照顾。我们什么话都能讲。

车子铺里只有三个女人，刘姨是领导，已经是老太太了，然后就是张姨和我。

我第一次来例假，就是她发现的。

她心疼我，教我注意什么、怎么处理，那种小心翼翼的温柔关心，我一直记着。

那时候，大家中午都带饭，七成是粗粮。

张姨家人口多，经常带玉米面窝头，有时候还能带点红烧猪皮，惹得我也想吃，我们就一起伙着吃。

猪皮在当时也是稀罕物，听说是她家有亲戚在食堂，能帮忙弄点边角料。

她不止一次跟我说，她最爱吃的，其实是大米饭配红烧肉，但她从来舍不得吃，宁愿自己啃窝头，也要把好东西留给孩子。

那年月，肉，只有在过节的时候，才能凭票，每人最多买一斤，平时很少能吃到。就连大米，也是每人每月才供应一斤，连粗粮都紧巴巴。

我们家吃顿大米饭，还得等人齐了，要不谁就吃不上。家里要是男孩儿多，连窝头都不够分。

她最大的梦想

就是吃饱饭

我们经常一起吃饭，也聊各自的心思。

我那时最大的梦想，就是画画儿，哪怕是画油布也好。

当时车子铺旁边有个美工社，有人在里面画油布，我羡慕得不行。可张姨说，她最想的是去饭店上班，因为那样就能吃饱饭。

她的话我现在还记得。

不是为了挣钱，不是为了体面，只是为了能吃饱。可想而知，她那时候常常是饿着肚子在干活。

有一阵子，张姨二儿子生病，医生说要补营养。她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去买红枣和核桃，拎两大包，放在我们库房。每天下班，她装几个带回家，就这么坚持了很久。

我却从没见她自己吃过一个。

她走的早

但我一直记得她

张姨生活极其俭朴，衣服自己做，闲时做鞋，日子过得很辛苦。等孩子们都长大，生活终于好起来了，她却走了，走时还不到六十岁。

后来，我也做了母亲。每次看到大米饭、红烧肉，总忍不住想起她——那个总把好东西留给孩子的张姨。

如今，张姨舍不得吃的大米炖肉，成了再普通不过的饭菜。我们甚至吃腻了红烧肉，还想着少点油水，少吃一口减肥。而那个年代的母亲们，咽下的是窝头，咽不下的，是贫穷带来的委屈和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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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的话：

过年包饺子，剁肉馅去皮，我通常都直接扔掉。

我妈看到，却让我攒起来，说哪天炖肉放进去。

我感到匪夷所思，觉得又腻又麻烦。

直到今天才懂。

那是她对青春的一点留恋——对当年一起啃窝头、盼炖肉的张姨，还有那段苦日子的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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