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春天来个约会

云朵

　　清晨推窗时，檐角垂落的冰凌正滴答着最后的矜持。风忽然就软了，像婴孩攥着花枝的小手，轻轻挠过面颊。我知道，这是春天在叩门。

　　穿行在护城河边的晨雾里，脚下新草顶着露珠，像无数双绿眼睛好奇张望。垂柳的柔梢垂到水面，逗得涟漪一圈圈笑。忽见三两点黄从灰褐的枝桠里跳出来，腊梅还在坚守最后的阵地，迎春已然举起金色小喇叭，吹散料峭余寒。

　　老城墙根下，玉兰树擎着满枝骨朵，仿佛白瓷盏里斟满月光。树下石凳坐着银发老人，膝头摊着《千家诗》，"红杏枝头春意闹"的句子被风翻动，惊起两三只衔泥的燕子。她们掠过青砖黛瓦，尾羽剪开柳烟，带着湿润的泥土气息扑进巷弄深处。

　　最妙是午后的花信风。躺在西郊山坡的草甸上，云絮游过睫毛，晒得人骨头缝里都渗出暖意。野樱树筛下细碎的光斑，落在摊开的诗集间，每个字都沾着蜜。远处传来孩童追逐风筝的笑声，线轴咕噜噜转着，把纸鸢送往更高处，直到化作碧空里游动的锦鲤。

　　暮色里走过老茶肆，紫藤攀过竹篱，垂落成淡紫色的珠帘。穿蓝布衫的老茶客掀开盖碗，水汽与花香便缠着龙井的清气袅袅上升。忽然有细雪般的花瓣飘进茶汤，抬头望去，原来临水的梨树开了，月光正把满树银星摇落人间。

　　归家时衣襟沾满草木气息，像揣着整个春天行走。窗台上的水仙忽然"啪"地绽开一朵，惊醒了青瓷缸里打盹的锦鲤。原来这场约会从不需要请柬，当第一缕暖风解开冰封的耳语，万物都在奔赴与春光的重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