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千红总是春

野渡

美篇号：198931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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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文 野 渡

春日里，读宋代思想家、教育家朱熹《春日》诗作：

胜日寻芳泗水滨，无边光景一时新。

等闲识得东风面，万紫千红总是春。

便萌生了到户外走走的念头，于是，无论阴晴，无论风雨，在小区、公园、乡野、山坡、溪畔等地方，我虔诚地去找寻万紫千红花的世界。因为，花正是春天形象的代言人，通过优美形体的语言对这个世界骄傲宣告——我来了，我带来了春天的斑斓世界！

春天的大地上，五颜六色的花朵在春风的轻抚下，从冬梦里苏醒，睁开她们无暇的双眼，以饱满的精神与青春活力，次第绽放美丽的花瓣，卓约丰姿，争奇斗艳，浓妆淡抹，鲜艳欲滴，各美其美，美美与共，与春天携手，共同描绘一幅赤橙黄绿青蓝紫白色彩斑斓的画卷。

行走在春天里，只要留心，总会看到无处不春花的景象。从高大树木到荆棘草丛；从溪畔到乡野路旁；从小区到公园；从荒地到山坡，目之所及，总能看到鲜艳的花朵，迎风招展，怡然自得，向赏花人招手表示热烈欢迎。

花的世界丰富多彩，彼此尽情展示遗传基因的密码，所形成的优美形态，或花团紧簇，灿如云霞；或遗世独立，冰清玉洁；或三三两两，互相媲美；或方阵队列，美似繁星，彼此享受春风雨露带来的生命源泉，在不同时空里，无私绽放，呈现美姿态，扮美春天，扮靓人间。

看到了无处不春花的世界，我想到了朱熹《春日》诗中“无边光景一时新”来，虽远隔八百多年，但朱熹诗行里的春天美景，依然在岁月里时光轮回中，顽强呈现出更丰富多彩的春天景象。岁月流逝，沧海桑田，不变的是“万紫千红总是春”的自然定律。

徜徉于花的世界里，你会真切感受到美好的字眼，在眼前形象的呈现。花的世界是无私的世界，总是一视同仁愉悦我们的眼晴，进而美化心灵。相看两不厌中，自然会肃然起敬，向往真善美，浩然之气油然而升。

无论阴晴，无论风雨，花的世界里总是欣欣向荣，不受外界的影响，自由自在，随心所欲，绽放笑脸。有人欣赏，或无人喝采，都无所谓。天性爱美使然，总能在不同的环境里，展示自己美好的形象，留给时空，留给大地，留给人间，成为一道道美丽的风景线，定格在镜头里，烙印在记忆中。

闲遐时间，不妨到山野走走，人迹稀少，满眼葱茏，远近不时传来鸟儿鸣唱声，长着翅膀的昆虫飞来飞去，清幽寂静，有种春山空的幻觉。不过，山花烂漫在山道两旁，充盈着眼帘，一下子又把人拉回到春山满的现实。山野的花，大都叫不上名称，但依然美丽动人。这些花儿远离尘嚣，汲取日月雨露之精华，自然，别有风韵，注定要让人流连忘返。

春花的世界是平等的世界，花儿在这个世界里，自由有序竞争，在共性的基础上，彼此追求个性化的差异，强化差异性，方才避免千花一朵的形态。于是，呈现给世人，是姹紫嫣红的花世界，精采纷呈，美不胜收。

春天的花儿更有特殊的魅力，淡香、浓香混合出对蜜蜂、蝴蝶等昆虫具有难以拒绝的诱惑力。昆虫们闻香而来，在花儿搭建的平台上，翩翩起舞，忙碌不停。既吸取蜜的原料，又传播花粉，为花儿们当媒人，百分之百的配对成功率，确保花儿的生命力代代延续，岁岁绽放。种因得果在花儿的世界里，得到圆满证实。

随着国门打开，各种奇花异草也在春天的大地上蓬勃生长，带来了浓郁的异域风情，为花的世界增添新成员新亮点，更为春天带来源动力。凭添赏花人的审美趣味，促进了花语花情的不断诞生，丰富了赏花人与花儿之间的审美內涵。

中国文人游春赏花习俗由来已久，所以也形成了赏花文脉，源源不断，丰富中华传统文化。唐代诗人令狐楚在《游春词》中写道：“高楼晓见一花开，便觉春光四面来。暖日晴云知次第，东风不用更相催。”花开见春光，花是春的使者，更是春的化身。

唐代诗人白居易也有诗作名篇《钱唐湖春行》，诗中写道：“孤山寺北贾亭西，水面初平云脚低。几处早莺争暖树，谁家新燕啄春泥。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最爱湖东行不足，绿杨阴里白沙堤。”这首七律描绘春天景象除了花之外，都生动具象，一目了然。唯独花的描述，有点抽象，用“乱”字来概括。恰恰“乱”字用的妙，留给人们丰富想像的审美空间。“乱”说明花的丰富性多样化，才能逐渐“迷人眼”。

移情入春花，也是历代诗人创作的传统。北宋秦观七绝《春日》中有“有情芍药含春泪，无力蔷薇卧晓枝。”

诗人采用拟人手法，赋花儿人的感情，增强诗的意趣。元代元好问七绝《同儿辈赋未开海棠》中有“爱惜芳心莫轻吐，且教桃李闹春风。”写的是海棠不与桃李争春的风度，却道出作者为人处世的格局。

在宋代词家的笔下，春天的花儿往往成了思妇闺怨情感表达的载体。宋代苏轼《水龙吟·次韵章质夫<扬花词>》中有：“细看来不是杨花，点点是离人泪。”表达思妇“梦随风万里，寻郎去处，又还被莺呼起”那种惆怅无奈的情感。“离人泪”点点滴滴穿透纸背，穿越历史，直抵现代人的心里，引发共鸣共情。

而同时代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深几许》中写道：“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表达思妇的情感更是入木三分，成为佳句。一位深闺的贵妇，因为丈夫沉迷青楼歌伎乐不思归，在“雨横风狂三月暮”时代，独守空房，泪眼问花。花不语倒也罢了，偏偏落英有意往秋千飞去。而秋千正是夫妻俩当年卿卿我我美好时光的证物，此时此刻，只能肝肠寸断，痛彻心扉的呐喊！

若说写桃花，唐代诗人崔护技高一筹。他创作《题都城南庄》堪称一绝。诗中道：“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这首诗不仅流传千古，而且还引发种种传奇的爱情故事。虽说，诗只短短四句，但却有故事内涵在其中，“人面桃花”留给读者审美的意蕴十分丰富，而“桃花依旧笑春风”更让人感到物是人非的况味浓烈，千百年来仍然在人们的心里五味杂陈。

古代文人们往往因为喜欢描写春花，把自己同时代的普通人与花一同呈现给读者，而流传下来，让现代人见识。唐李白《赠汪伦》中“李白乘舟将欲行，忽闻岸上踏歌声。桃花潭水深千尺，不及汪伦送我情。”桃花让我们认识了汪伦这位重情重义李白的朋友。而同时代杜甫《江畔独步花》中“黄四娘家花满蹊，千朵万朵压枝低。留连戏蝶时时舞，自在娇莺恰恰啼。”让我们记住普通人黄四娘。

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梅、兰、竹在春天可见。古代文人对花中四君子的偏爱，或许，喜欢梅花的会更多些，故历代咏梅诗文画作数量也是可观。稍有名气的文人，都把梅花作为审美与创作的特殊对象，诸如北宋林逋更留下“妻梅子鹤”的佳话。其七律《梅花》诗中：“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不仅是千古佳句，还成了梅的文化符号烙印在咏梅诗文史册里。元代王冕七绝《墨梅》诗中：“不要人夸好颜色，只留清气满乾坤。”更是诗人拟人化表达了梅花宏大的格局与胸襟。

说到花中“四君子”，自然也离不开春天的兰花。春天赏兰正当时，到福州于山兰花圃，便走进兰花世界，色彩缤纷，形态各异，夺人眼球，美不胜收。兰花的文脉源至孔子、屈原，他们为兰花赋予文化使命影响到后世。兰花高贵淡雅，丰姿绰约。兰花独占了竹子的节格刚直，梅与松的精神与气节。孔子曰：“气若兰兮长不改，心若兰兮终不移。”屈原也云：“余既滋兰之九畹，又树蕙之百亩。”欣赏兰花不能只停留在兰花本身上，而是要探寻兰文脉的形成发展传承，才能真正把握赏兰的意蕴，不断丰富自己的精神世界。

赏花时人的心情会影响到赏花的效果，而人的心情是受到环境的影响。虽然说，赏花是双向过程，但人的主观因素也起到重要的作用。唐代杜甫有两首诗写到花，但因心情不同，诗中观花的意境也不同。《春夜喜雨》中有“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杜甫在这里喜悦之情不言而喻，雨后鲜花娇妍欲滴跃然纸上。而在《春望》中同样写花却是“国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经历安史之乱的杜甫，当然心情也差到极点，看到花则“溅泪”，理所应当。

当然，我们幸逢盛世，人民安居乐业，寻花赏花正成为生活的一种时尚。我们生活环境日益改善，大大小小的公园围绕着我们。哪怕是小区里，也是花木扶疏，十分养眼。虽说，人们生活的小圈子可能压力大，人际关系复杂等或多或少会影响到自己的心情，但这无碍我们寻花赏花。在寻花赏花过程中，也会让人心平气和，消除不快的情绪，提振自己的精气神，来应对生活与工作中的挑战。

虽说，春天是万物蓬勃生长的季节，生命充满了青春的力量。但春天的花儿也会经历生老病死过程，花期长短不一。前些天经过一个地方，黄花风铃木盛开，满眼尽是黄金甲。再去时，枝上只剩零星花儿，地上却铺满一层厚厚的黄花。这情景不禁让人想到《红楼梦》中林黛玉作《葬花吟》开头的诗句：“花谢花飞飞满天，红消香断有谁怜。”其实，花谢无需可怜。花儿造法自然，生死已不在观念中。遵循生命运行的法则，该花开时灿若云霞，给人带来视觉盛宴；该花谢时无所牵挂，化作春泥更护来年的花。花儿们从容、淡定、坦然迎接每一次花期的轮回，每一回涅磐重生。

春日里，自己数次行走在春天的大地上，寻花、赏花、拍花，无论阴晴，无论风雨，每次都会有所收获。为花儿定格优美的形态，时时品味。同时，在赏花的过程中，陶冶心灵，充盈丰富精神世界。尤其是从现实中春花的身上，将目光投射到几千年花文脉律动上，现实与历史互相穿越、交融，让人眼前豁然开朗，细细品尝花文脉中那些耀眼的诗文，提升自己赏花的审美水平。这些优秀诗文佳作，如璀璨耀眼的星光，照亮了自己內心的世界。从而，更能真切地感受到春天的花儿魅力之所在，进一步理解与把握朱熹“万紫千红总是春”诗行里的意境与真谛。

2025年4月9日定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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