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老铁锅

强哥

在老家那略显斑驳的灶台上，静静摆放着一口老铁锅。它是我童年的见证者，承载着家乡的烟火气息，镌刻着无数温暖的回忆。

这老铁锅，外观并不起眼。锅身被岁月熏染得乌黑发亮，锅沿处还有几处因磕碰而形成的小缺口。锅耳是用粗糙的木头制成，经过多年的摩挲，表面光滑，却也带着岁月的痕迹。它没有现代厨具那般精致的外观和多样的功能，可在我心中，它有着无可替代的地位。

小时候，每天清晨，总能听到厨房里传来老铁锅与锅铲碰撞的声音。那是母亲在为一家人准备早餐。简单的葱花、鸡蛋，在老铁锅的翻炒下，散发出诱人的香气。金黄的炒蛋盛在盘子里，鲜嫩可口，咬上一口，满是家的味道。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灶台上，映照着母亲忙碌的身影和那口老铁锅，构成了一幅温暖的画面。

到了冬日，老铁锅便成了炖煮的主角。一家人围坐在灶台旁，看着锅里的食材在汤汁中翻滚。大骨头、白菜、粉条，这些简单的食材，在老铁锅的慢炖下，融合出浓郁醇厚的味道。热气腾腾的蒸汽弥漫在整个屋子里，驱散了冬日的严寒，也温暖了一家人的心。每一勺汤入口，都是满满的幸福与满足。

在老家，逢年过节时，老铁锅更是发挥着重要的作用。炸丸子、炸酥肉，那滋滋作响的声音，仿佛是节日的前奏。奶奶熟练地将调好味的肉馅搓成丸子，轻轻放入滚烫的油锅中。瞬间，油花四溅，丸子在油锅中翻滚，逐渐变得金黄酥脆。孩子们围在灶台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迫不及待地想要尝上一口。那香喷喷的炸货，是家乡节日里不可或缺的美食，也是我童年最期待的味道。

如今，我离开家乡，在城市里生活。厨房里摆满了各种现代化的厨具，可我却常常怀念那口老铁锅。它不仅仅是一口做饭的锅，更是家乡的象征，是亲情的纽带。它见证了我成长的点点滴滴，承载着家人的关爱与温暖。每次想起它，心中便涌起一股暖流，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欢声笑语的老家，回到了与家人围坐在一起吃饭的美好时光。

锅，烧水、煮饭、炒菜等用的炊事工具，圆形，近似“半球”状，中凹，用铁、铝、钢等制成。袅袅炊烟，伴随着人类走过几千年，乃至上万的历史，自从火进入人类居所后，从原始人类的第一代烧烤支架，经过漫长的历史积淀，人类逐渐发明了土灶，锅就应运而生了。历史上铁的出现是在春秋战国末期，由于当时的铁矿生产量很低，所以铁的开采和使用都是由国家直接管理，古有“盐铁官营”之说，是齐国丞相管仲首先实行的盐铁专卖政策。，到汉武帝时期，“盐铁官营”作为一项基本国策定下来。据考证，宋朝之前是没有铁锅的，商周之前的百姓们使用陶瓷类炊具，到了汉代的老百姓大多数使用陶瓷制成的鼎和瓯，唐代的老百姓做饭使用的炊具，大多是含铁成分的釜、铁埕等，直至1987年，我国在考古时发现了宋代的“南海一号”沉船，其中有大量的铁制炊具，也就意味着宋朝的时候，已经大面积普及使用铁锅。这种锅是典型的浅底铁锅，锅底薄，四周厚，导热性很好，在以后的岁月中，经过不断地改进，一直沿用到现在。古老的陶制砂锅，人们现在还在使用，如砂锅炖鸡汤，炖鸭汤等时不时地呈现在餐桌上。

家乡在九十年代中期以前，家家都有一座土灶，砖结构，在土灶上都是凳的铁锅，灶分一口灶（一个锅），也称独灶，两口灶，三口灶，一般人家是两口灶，一大一小，大的煮饭，小的炒菜，这种铁锅，里面光滑，外面底部有锅脐。铁锅分大小，大的铁锅，口直径为1.8尺，简称“尺8”锅，中等的“尺5”锅，小的“尺3”锅，按家庭人口多少，选择合适的锅。新买回来的铁锅，用盐水泡泡，再撒些香油，稍加热后擦擦，如还有异味，就是人们常说的“铁性味”，就用生姜切成块，把锅再烧热后擦拭，还可用豆腐渣，放在锅里加热后反复煸炒，也可除异味。老铁锅是我国的传统炊具，一般不含其它化学物质，还可补充人体的微量铁元素，老百姓不懂，只知道铁锅煮饭、炒菜香，况且那个年代，也只有铁锅，别无选择。铁锅的锅盖，一般都是木头制成的，家乡人叫“釜冠”，制作时叫“割釜冠”。铁锅煮饭、炒菜汤，用餐后，都要把多余的饭、汤盛起来、舀起来，不要放在铁锅里过夜，洗锅时用“丝瓜筋”，或用高粱尾编成的“洗锅掸”，洗刷干净，如有油腻的，用热水洗刷，擦净擦干，否则锅里有水易生水锈，黄色的，如发现有轻微的锈迹，可用醋来清洗。铁锅烧上一段时间，要及时翻过来，用小铁铲铲除烟垢，家乡人叫“刮锅灰”，这样锅传热才快，否则被视为“钝锅”了。大铁锅煮饭时，还可以在饭上炖咸菜，炖酱油豆、炖蛋、蒸茄子等。冬天将炒好的菜汤，凳在饭锅里，这样可以吃到热气腾腾的饭菜。铁锅煮饭，可产生锅巴，家乡人叫“锅廓”，可能像锅的轮廓，各地叫法不同，完好的锅巴，像一口锅，很耐看，吃时脆碰碰的，真叫一个“香”字。

铁锅用久了，特别是炒菜的锅，经常用铁铲翻炒、碰撞，易损坏，出现沙眼、小洞、裂缝，但家乡人舍不得扔掉，因为买口新铁锅要几块钱，而修锅只要几分钱、几角钱。那个年代有修锅匠，挑着担儿，走街窜巷，嘴里不停地吆喝着“修锅呦……”的叫喊声不绝于耳，抑扬顿挫，非常耐听。修锅匠要有五六口锅以上，才开炉修锅，否则不划算。儿时经常看到修锅匠，挑着担子，一头是一个木柜，有四五个抽屉，分门别类地放着修锅工具，木柜下面是一个风箱，另一头是一个木质提担，里面装着炭炉子、焦炭和一些碎铁片。修锅时，安放好连着风箱的炭炉子，在炉子里填入焦炭，在焦炭上凳一个小坩锅，形状像大的酒盅，里面放几块碎铁片，这时修锅匠把风箱拉得呼呼响，只见焦炭烧得通红通红的，等着小坩埚里面的小铁片，达到一定的熔点后才能化成铁水，趁这个间隙，修锅匠麻利地拿着铁锅，举过头顶迎着阳光看一下，沙眼、小洞、裂缝在那个部位，亦或敲敲铁锅听声音，凭经验，有哑声的地方有小洞，一般都在锅底部，是铲子容易炒到的部位。然后清除铁锅上的烟垢，这时坩埚的铁水已融化成通红的铁水，舀起一小勺铁水，顺着裂缝、小洞，一点一点地补上去，同时另一只手拿着一块厚布，上面放着稻谷粗糠，或泡灰（草木灰），堵住豁口的外边，以防铁水流走，等到铁水凝固了，小洞就补上了。然后用粗砂轮把凸起的疤打磨一下，再用细砂纸慢慢挫平、挫光。补好的锅，在炒菜时，尽量轻轻地翻炒，这样才耐用。当然， 较大的洞，修锅匠也是无法修补的，但废物利用，可作缸盖防鼠，也可以盛放一些杂物，实在没用，当废铁卖掉。

历史积淀了千年锅文化，你看看，我们所在天空，是不是像一口大锅，款在我们头上。我们所说的背锅，形容驼背老人，亦或行军作战时，炊事员背上背的锅。背黑锅，是代别人受过，泛指冤枉。平常约定俗成的说法，下锅，就是下厨房炒菜之意……时代发展到今天，锅的品种可谓多矣，像电饭煲、电炒锅、铝锅、钢松锅、火锅……，但家乡还有一些老人，闲着无事，拾柴烧灶架铁锅。

　　老铁锅挂在灶台上，黑黝黝的，像一块被岁月熏黑的铁疙瘩。锅底积了厚厚一层油垢，摸上去竟有些柔软，与铁锅本身的坚硬形成奇异的对照。

在我的家乡，有一样东西让我倍感亲切和喜爱，那就是那口朴实无华的铁锅。

这口铁锅，承载着我童年的无数回忆，也见证着家乡的岁月变迁。它没有华丽的外表，没有高科技的加持，就是简简单单，黑黝黝的，甚至有些粗糙。但就是这样一口锅，却有着神奇的魔力。

记得小时候，每天清晨，当第一缕阳光洒进厨房，母亲就会在这口铁锅里为全家准备早餐。那时候，家里还烧着柴火，母亲熟练地把柴禾塞进灶膛，用火钳拨弄几下，火苗就欢快地跳跃起来。铁锅被架在灶上，不一会儿，锅里就传

来了“滋滋”的声响。母亲会在锅里倒上一点自家榨的菜籽油，等油热了，打上几个鸡蛋，瞬间，鸡蛋在锅里膨胀起来，边缘变得金黄酥脆，香气扑鼻。那时候的我，总是迫不及待地守在锅边，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锅里的鸡蛋，馋得口水直流。

除了煎鸡蛋，这口铁锅还能煮出美味的粥。母亲会把大米、小米还有各种豆子放进锅里，加上适量的水，然后用小火慢慢熬煮。随着时间的推移，锅里的粥开始翻滚，咕嘟咕嘟地冒着泡，香气弥漫了整个屋子。那浓稠的粥，喝上一口，满满的都是家的味道。

到了中午，铁锅更是大显身手的时候。家里来客人了，母亲会用它来炒菜。铁锅烧热，倒上油，放入切好的葱姜蒜，瞬间，香味四溢。接着，把切好的肉和蔬菜一股脑地倒进锅里，母亲拿着铲子不停地翻炒，铁锅在灶火的烘烤下，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仿佛在为母亲的厨艺鼓掌。不一会儿，一盘盘色香味俱佳的菜肴就出锅了，客人们吃得赞不绝口，母亲的脸上也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过年的时候，这口铁锅更是忙得不可开交。家里会做各种各样的美食，炸丸子、炸酥肉、炸带鱼。我最喜欢的就是炸丸子了。母亲把调好的肉馅用勺子舀成一个个圆球，放进烧得滚烫的油锅里。

铁锅里顿时热闹起来，丸子在油锅里翻滚着，颜色由浅变深，变得金黄酥脆。我站在一旁，眼睛都不敢眨一下，生怕错过了丸子出锅的那一刻。刚出锅的丸子，热气腾腾，外酥里嫩，我顾不上烫，抓起一个就往嘴里塞，那种满足感，至今都难以忘怀。

这口铁锅，不仅见证了美食的诞生，也见证了家人之间的温暖和亲情。夏日的夜晚，一家人围坐在院子里，铁锅里煮着玉米和毛豆，我们一边吃着，一边听着长辈们讲述着过去的故事；冬日的午后，铁锅里炖着热气腾腾的排骨，一家人坐在炕上，享受着这温馨的时光。

如今，虽然生活条件好了，厨房里有了各种各样的高科技厨具，但这口铁锅依然在我家的厨房里占据着重要的位置。它就像一位忠实的老朋友，默默地陪伴着我们，见证着我们的喜怒哀乐，见证着家乡的发展和变化。

我爱家乡的这口铁锅，爱它的朴实无华，爱它带给我的美味和温暖，更爱它承载着的那份浓浓的家乡情。它是我心中永远的珍宝，无论走到哪里，我都不会忘记它的存在，不会忘记它带给我的那些美好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