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宁州砖城记》

惠风和畅

延绥兵备胡穗撰

国家郡邑星罗棋布，靡不有城，城之为言盛也，所以居民兴众也。曷为而墉之？谋久远也。夫不创无悠，不劳无逸，思患者当豫而保民者宜周也。今永宁非旧石乎？自昔隆庆丁卯遭虏陷易新名，伊时非无城也，城不足恃，斯罹横厄耳。省会大臣悯地方之变，具疏请于朝曰：“永宁，当三晋西鄙之冲，业已残毁，城非环土之筑可保，宜易之以甓。”天子曰：“可令如议行。”诸执事奉命唯谨，调工庀费，相地限时，期底厥绩，经始于万历三年六月，落成以七年九月，大都供需之重发自藩储，擘画之详专责守土，维我父母许公来守也，朝夕助勤，勤劳居多，工始告竣焉。僚佐张君子清、刘君楩宝暨郡学师生、士大夫、百姓咸欲为公勒碑示后，属予为文。

予按城四围基用石，壁顶堞墙悉用甓，计一千二十丈，高计四丈，城门三，门楼、角楼八，敌台、铺房各二十六，悬楼六十二，马道、壕堑各如式，所费钱谷、夫匠、料物备载。公移城既成，望之巍然屹立，如削斯齐，如引斯直，熊蹲虎视，岩如翼如。较之旧趾，其质若裁，其强则倍，信足以壮金汤之固、资保障之固矣。一方遘黎瞻依憑藉，始有乐生兴事之心，功垂於有永，德被乎来世，是诚不可无纪也。

予因感今思旧喟然太息曰：圣朝安内攘外，九边各设重镇，畜养士马，凡以卫民也。今虏骑一入，民辄受祸，则将与兵奚赖哉？持边筹者，方且日繁兴作，朝议筑台，莫议增堡，龙荒万里，堑山堙谷，尽做垛舂铺，树楼橹，以为一时观美偷安之谋，殊不谓边庭宜战，内地宜守，倒行逆施，徒足生□□之心也。君子曰修不绥遐袭远城邑省增备赢余休养吾民，俾自为守，虏小犯，责兵直挫其锋，虏大举，命将互持其穴，声势相倚，臂指相援，万一深入，民胥登城清野，高坚可恃，足保无虞，亦奚惧于骑虏之凭凌哉？嗟夫，既往不咎，将来可追，今城诚坚矣，败亡之后，人户凋残，室家离散，劳来安集之方，所宜先致意也。戎器未除，生理未复，劝农讲武之法，所宜先亟图也。市廛敝则商旅不行，仓廪虚则饥馑无救，赈资积储之政，所宜兼举而不容缓也，他若慎盘诘以防奸人，明法令以禁暴客，减徭赋以恤困穷，益民兵以增戍守，敦礼教以回风俗，贤司牧者悉心注措，不遗余力，庶几声名文物之旧，可望渐复也。昔人云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则政有经，而民可使公矣。不然，疮痍未起，茧丝如故，虽有崇城，谁其守之？予不佞绸缪过计，又幸许公忠爱廉明，才堪大受，故有言必尽，如此后来者谛观于斯，勿谓常谭，则予郡士若民其永孚于休乎！

是役也，部院两台公祖杨公巍、赵公孔昭、方公逢时、吴公兑，郑公洛、朱公笈、崔公镛、高公文荐、贺公一桂、孙公代、田公乐、贾公如式，黄公应坤，本道司府公祖徐公行、张公梦鲤、秦公吉士、张公大道，王公子惠，房公如式、乔公应春、梁公式、张公修吉、李公春芳，州主父母先刘公祐、高公光、陈公嘉谟，今许公讳天球，皆于城工与有力者，悉书之记。

附：《永宁州砖城记》注释与翻译

注释

1. 永宁州：明代地名，在今山西省吕梁市离石区

2. 延绥兵备：明代官职名，负责延绥地区的军事防务

3. 胡穗：本文作者，明代官员

4. 墉：城墙

5. 隆庆丁卯：1567年（明穆宗隆庆元年）

6. 三晋西鄙：指山西西部边境地区

7. 甓：砖

8. 万历三年：1575年

9. 许公：指永宁州知州许天球

10.张君子清、刘君楩宝：许天球的僚属官员

11.敌台：城墙上的防御工事

12.铺房：城墙上的哨所

13.马道：城墙上供马匹行走的道路

14.壕堑：护城河

15.金汤：金城汤池，形容坚固的防御

16.九边：明代北方九个军事重镇

17.龙荒：指北方边疆

18.垛舂铺：城墙上的防御设施

19.楼橹：城楼上的瞭望台

20.司牧：指地方官员

原文翻译：

国家郡县星罗棋布，无不有城。所谓"城"，就是盛大的意思，用来安置百姓、聚集民众。为什么要修筑城墙？是为了长远考虑。不创造就没有长久，不劳苦就没有安逸，忧虑祸患的人应当预先准备，保护百姓的人应当考虑周全。如今的永宁州不就是过去的旧石州城吗？自从隆庆丁卯年（1567年）遭遇虏寇攻陷后改换新名，当时并非没有城墙，而是城墙不足以依靠，因此遭受了这场横祸。省里的大臣怜悯地方变故，上疏朝廷说："永宁地处三晋西部边境要冲，已经残破毁坏，土筑城墙难以保全，应当改用砖石重建。"天子批复："可以，按所议执行。"各位官员奉命谨慎行事，调集工匠筹措经费，勘察地形限定工期，期望完成这项工程。工程始于万历三年（1575年）六月，竣工于万历七年（1579年）九月。大体上，重要物资供应由藩库拨发，详细规划则由地方官员专门负责。我们的父母官许公来此任职，日夜操劳，贡献最大，工程才得以完成。僚属张子清、刘楩宝以及州学师生、士大夫、百姓都想为许公立碑传之后世，嘱托我撰写碑文。

我考察这座城墙：四周基础用石，墙壁和垛口全用砖，总计一千零二十丈长，四丈高；有三座城门，八座门楼和角楼；二十六座敌台和铺房，六十二座悬楼；马道和壕沟都符合规制。所花费的钱粮、工匠和材料都有详细记载。城墙建成后，望去巍然屹立，如刀削般整齐，如墨线般笔直，像熊蹲虎视，险峻而舒展。与旧城墙相比，质量如同裁剪过一般精致，坚固程度则倍增，确实足以增强金城汤池的稳固，提供坚实的保障。一方百姓有所依靠，才开始有安居乐业的心思。功绩将永久流传，恩德惠及后世，这确实不可不记录。

我因此感慨今昔，喟然叹息道：圣朝安内攘外，在九边各设重镇，养兵蓄马，都是为了保卫百姓。如今虏骑一旦入侵，百姓就遭受祸害，那么将帅和士兵又有什么可依靠的呢？主持边防的人，正日益频繁地兴建工程，早上商议筑台，晚上讨论增堡，在万里边疆开山填谷，到处修建垛舂铺，树立楼橹，作为一时美观和苟安的计策，却不说边疆应该主战，内地应该主守。本末倒置，只会滋生...之心。君子说：修城不是为了安抚远方或袭扰远方的城邑，而是为了节省增备的耗费，让我们的百姓休养生息，使他们能够自卫。虏寇小规模侵犯，就责令军队直接挫其锋芒；虏寇大举进犯，就命令将领互相支援其巢穴。声势相互倚靠，如同手臂手指相互救援。万一敌人深入，百姓都登上城墙实行清野，高墙坚城可以依靠，足以确保无忧，又何必惧怕虏骑的侵凌呢？唉，既往不咎，来者可追。如今城墙确实坚固了，但在败亡之后，人户凋零，家室离散，招抚安置的方法应当首先考虑。兵器尚未收起，生计尚未恢复，劝农讲武的方法应当优先谋划。市场破败则商旅不行，仓库空虚则饥荒无法救济，赈济和储备的政策应当同时进行不容迟缓。其他如严格盘查以防奸人，申明法令以禁暴客，减轻徭赋以恤困穷，增加民兵以加强戍守，敦崇礼教以改善风俗，贤明的官员应当尽心筹划，不遗余力，这样或许可以使昔日的文明气象逐渐恢复。古人说十年生聚，十年教训，则政事有常轨，而百姓可以效忠国家了。不然的话，创伤未愈，剥削如故，即使有高城，谁来守卫呢？我不才，过分忧虑，又庆幸许公忠诚爱民、廉洁清明，才能堪当大任，所以把话都说尽了。后来的官员看到这些，不要说这是老生常谈，那么我们州的士人和百姓或许就能永远享受太平了！

这项工程中，部院两台的杨公巍、赵公孔昭、方公逢时、吴公兑、郑公洛、朱公笈、崔公镛、高公文荐、贺公一桂、孙公代、田公乐、贾公如式、黄公应坤，本道司府的徐公行、张公梦鲤、秦公吉士、张公大道、王公子惠、房公如式、乔公应春、梁公式、张公修吉、李公春芳，州主父母官前任刘公祐、高公光、陈公嘉谟，现任许公讳天球，都对筑城工程有贡献，全部记录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