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今联话

毛先武

　　因对联而引发的文字征战

文/毛先武

何绍基（1799年—1873年）‌，字子贞，号东洲、东洲居士、猿叟，湖南道州（今湖南道县）人。他是晚清时期著名的诗人和书法家，其书法自成一家，尤以隶书和草书见长，被誉为“清代第一”。‌‌朱青长（1861～1947），川南文人三怪之一， 名策勋，字笃臣，号还斋、天完、天顽。四川江安县城人。他幼学书经，旁及诗、古文词，偶有所作，则斐然成章。十八岁后，研读子、史及诸家学术思想，打算创立一种阐述人生哲理及国家治乱本源的学说。与其弟子组成“东华学社”，称东华学派，亦称治乱学派。擅诗词，有李白诗风，自称“诗王词帝”。

原本两个相隔一甲子的文人，或许从未谋面，他们是根本不可能抬杠的。再说何绍基大朱青长六十多岁，朱青长小有名气时何已不在人世。他们之所以扛上了，缘于一楼一联。

上面所说的楼乃四川乐山苏子读书楼，也称为东坡楼。此楼始建于公元10世纪，历经多次兴废。该楼原为明末奸臣魏忠贤的祠堂，后来改为纪念宋代文学家苏轼（号东坡居士）的读书楼。苏轼曾在此读书，因此得名东坡读书楼‌。时何绍基任四川学政，有一年，何绍基游四川乐山，看到苏子楼后有感而发，写了一联：

江上此楼高，自坡、颍而还，千载读书人几个？

蜀中游迹遍，幸嘉、峨特秀，扁舟载酒我重来。

这副对联后来被悬挂于楼上。在此联中，何绍基隐隐以苏东坡的继承人自负，尤其是上联，那话本来是对的，还真是东坡、颍滨以后，又有几个真正称得上是读书人呢？但是若干年后，才气正盛的朱青长看到了这副对联后，心有不快，很是生气了，说：“在四川这里，还轮不到你湖南的何子贞来讲这话！”说完马上提笔也写了一副对联：

杰阁瞰双津，锁领源头，略放余波衍江汉；

雄才横百代，扫空今古，长留风月管岷峨。

上联意思是说何（绍基），你在这里嚣张什么？你江流九派，都是我们四川放下去的余波。下联在推崇东坡的同时也推崇了四川人。从此对联看得出朱青长的才情和气魄。

后来，朱青长很得意地跟他的学生讲，此为蜀湘文人的一场文字征战也！

在此之前，我还听过一个关于何绍基的小故事，也与对联有关。据说晚清湖北监利有一个叫王柏心的人，自从得到贵州巡抚唐子芳的举荐，一举成名后，轰动洞庭南北，来访的人川流不息。有一天，何绍基慕名来访，两人相谈甚欢，还一同游览了荆江口白螺矶“轩辕掘井”的狮子山。当王柏心送何到观音洲渡口回岳阳时，正赶上江北芦苇正在“赶火”（用火去除芦苇枯叶），于是何顺口就送出一句：“湖北芦柴（谐音“奴才”），点火便成光棍”，王柏心听后，心知肚明，知道他在文骂“湖北人是奴才、光棍”，因此记在心里，决定找机会怼他一下。恰好此时何盛情相邀王到湖南一游，所以王与何乘船到了岳州，当他们一行上岸，王正好看到市场上很多人在买苕种。触景生句，脱口而出：“湖南苕种（意含“苕货、傻瓜”），出风尽是烂皮”。王柏心扎扎实实地回敬了何绍基一下，没让何占到一点便宜。

何绍基是晚清文化天空中的一颗耀眼明星，为晚清文化的发展注入了新的活力，时人对他的评价是很高的。虽然从这两场巅峰对决中，何绍基没有占到一丝上风，但他的文化底蕴却不容小觑。前者是一场纯文学素养的较量，后者虽然带有调侃、诙谐的成份，但也足见其才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