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不念旧【十八】

阿念

念奴娇调整了战术，霍去病给匈奴重创，他们不得不远遁漠北。皇帝高兴进京封赏，飞将军的子弟狂狷，被霍去病射杀。算是个巨大的祸了，但是皇帝想护短，当时便将他贬回苦寒之地。据说恰逢敌人不甘，饮了被疫羊污染的水，染了瘟疫，病逝途中。皇帝不信奈何尸身运回长安时已高度腐烂，面目不可辨。

霍去病在公主府藏了数日，念奴娇便与长公主辞行。武帝并不是昏君，想骗过他，一个大将军还不足以手眼通天，但是一个深得皇帝信任的、曾帮皇上登基的亲姐，长公主在长安当然拥有着不俗的实力。毕竟是帮了自己，得道个谢再走。念奴娇接过长公主递的酒，准备一饮而尽，长公主轻轻按下酒杯，附于她耳边说，是我，那酒是我。念奴娇一笑说：果然。长公主问：这酒还喝吗？念奴娇，喝，公主赏的，怎么能辜负呢？公主按着酒杯的手并未移开，问：不怕我再来一遍？念奴娇自然地推开公主的手，将酒饮尽，说好酒。长公主笑道，真不愧是封狼居胥的人物，要是先遇见你，也就没有你舅舅的事儿了，君生我已老哇！霍去病手足无措：合适吗？长公主，不合适吗？笑得越发清灵。念奴娇的脚尴尬得似乎要把地下的砖抠出个一室一厅来。聪明人总是心照不宣。

长公主接着问了一个更尴尬的问题，我弟弟文韬武略，坐拥天下你都不爱，你等的是个什么样的人？念奴娇：是个别扭的人。哦？你这想法跟你的打法似的，都挺有个性的！长公主也不知是不是真心在夸她。他有何特别？念奴娇回，最特别的大概是他不爱我吧……长公主说：真了不起！佳人如斯，他都不喜欢，你还非要喜欢他吗？念奴娇：我还真不想喜欢他了。两人再饮一杯。那长公主聪慧直率，两人聊得倒也投机。

长公主说，你这厌战情绪生得倒是十分适宜。念奴娇笑笑，又自斟一杯，敬与公主，长公主见笑了。也并不等公主举杯，毋自饮将起来。公主不介意却还是倒笑两句，我这杯还没举，你就喝了，是不是太不把我放在眼里？念奴娇品着觥中酒，不慌不忙入喉，才悠悠回到，你倒是把我放在眼里，我帮你们家打天下，你们要把我弄死！

一句话将长公主怼得有一丝不好意思，她说，我生在帝王家你是知道的，你风头无两，我家青儿险些被你挡了光芒，所以我不能留你，因为人都是自私的；天下只知霍去病不知武皇帝，所以皇上也不能留你，功高盖主本就是大忌，何况霍去病和卫青同出卫戚。意外的是我家青儿居然想保你，而你正好厌战了。我是想不明白我家青儿，让我费这么大的周折，放弃了一劳永逸。你说是不是因为他也舍不得你这么惊艳的人破碎？其实他要是喜欢你我也不是接受不了，你同意的话可以直接留在府里。毕竟我们是政治联姻，其他的并不重要。念奴娇最初以为公主爱权力，因为她暗中养势力；后来觉得她喜欢卫青儿，因为她一口一个“我家青儿”；聊到现在她才听明白，这公主是喜欢有智性没人性的生活。这样的人，她也见过，好像月光，不管多亮，终究冰凉。

帝王家啊，凌驾于万人之上的天潢贵胄，生出来多少天之骄子，压抑出来多少冷血禽兽。长公主如同美女蛇，时而高雅，时而乖张，时而冷厉，时而狷狂游刃有余地行着自己的术。术是什么？是为达目的所不择的手段。念奴娇行的是道，道是什么？是为达目的所作的坚持。她们好像，又有着本质上的不同。两人不禁敬了敬彼此的默契和互相成全。

匈奴闻风而逃，军权回归武帝，李广利取代了霍去病成了先锋。得知霍去病身死，武帝不禁有些后悔，他不会再有那么锋利的一把刀了，即便他还拥有很多的刀。他想将刀收回鞘里，没想把利刃折断。

大臣们纷纷上奏武帝为百姓陈情，他掌权多少年几乎就打了多少年，可战争是对一个国家的消耗，打的就是钱。文景之治攒下的家底快光了，但谁去说，怎么说。卫青想让卫子夫去，公主想让刘据去，最后定下来刘据去，理由是天下任丈夫肩，身为太子总该为天下人做点儿事。刘据不敢直说，就引武帝去了老兵村，武帝望着那些忠心但残缺的将士，听他们说还愿为大汉冲锋，那么多人，保持站立得用拐，举起的胳膊上甚至没有手，瘦骨嶙峋衣衫褴褛，但眼神狂热地忠诚地拥护着面前这位一起老去的帝王，武帝百感交集，从要治安置官员的罪，到意识到国力问题。他终于动容了，然后想到了有人故意引他来，查到是太子时神情晦涩不明。帝王心是猜忌的；父亲的心有几丝欣慰。他自比始皇帝时，会把宝贝的大儿子比作扶苏，守成之主当施仁政，自然该是他太子的这个样子。

然而，霍去病死了，天下人知，念奴娇也死了，两个人知一个叫东方朔，另一个叫主父偃。东方朔卜了一卦，转身去喂鸡；主父偃给刘髀去了封信，他不会卜卦，但按他的能耐必是知道了李广利从中作梗，瘟疫没有办法，用卑劣的手段欺负念奴娇， 报个仇不能少。莫惹小人的意思是，要是报仇还得是小人更有办法，因为他们往往更懂得用魔法打败魔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