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南也是好风景（四）

闲人野鹤

　　我满怀激情地揽视眼前的大河。它从遥远的安第斯山脚下发端，纳百川越高原横跨七国，以浩浩荡荡之势奔向大西洋。它是我居住的这个巨大村落里众多江河流量最大、支流最多、流域面积最广的大河。

　　亚马孙河，为了一睹您的风采，我从村北起步，空中飞行近3万公里，才来到您的身旁。这儿是您流经的亚马孙河洲府所在地马瑙斯。在这里，您养育了150万巴西儿女，营造了宁静美丽城镇，吸引了村北许多国家来投资建厂。在这里，百多年前修建的金碧辉煌的歌剧院红火依然，悠扬的天籁时时与您涛声相伴。在这里，一个多世纪前兴起的自由市场琳琅满目繁荣未减，热带雨林丰饶的物产吸引着游客万千。在这里，大街小巷祥和宁静，漫步其间好似世外桃源。在这里，您的子民建造了全球最大的水上浮动码头，五洲四海的船舶争相前来停靠泊岸。

　　亚马孙河，我来了，来拜见我苦苦思念的恋人。早在少年的课堂上，您的音容笑貌已深深植根于我的脑海。而今华发披冠方得一见，真是欣慰至极，兴奋至极。我来了，来朝觐仰慕已久的圣人。您是世界第二长河，您又是博大精深的智者。我们村北有位老子老先生，他说“唯其不争，故天下莫能与之争”。您就是这位“天下莫能与之争”的大智慧者。您滋润着村南近七百万平方公里的富饶土地，哺育了一千万南美洲人口，培育了全球最大的热带雨林，繁育和保护了二千四百多种鱼类、一千多种鸟类和数百种珍稀动植物，催生了数以万计种类的林木。您虚怀若谷博纳百川江阔水深汹涌澎湃，每年为大西洋注入六万九千三百亿立方米海水，其体量相当于全球海水总量的五分之一。

　　

亚马孙河，我来了，来探索黑白两河泾渭分明的秘密，体验碧波里与粉红海豚游玩的乐趣，感受泱泱水国垂钓食人鱼的刺激，寻找遮天蔽日热带雨林的未知领域，追踪隐居山岳丛林中印第安人的生活踪迹……

　　

亚马孙河也有我们村北“泾渭分明”一样的古老歌谣。我们乘船由马瑙斯浮动码头起航，约一小时后，当内格罗河与索里芒斯河交汇时，烟波浩渺的河面上出现黑白分明的不同色彩，两色河水界限分明并行奔流，持续近十公里保持不变，人们风趣地将这一现象称为“大河婚礼”。

　　粉红海豚是亚马孙河特有物种。它萌萌可爱，亲近朋友。大河之旅与它们相拥相亲，旅途中疲惫一扫而空，实在是难得的快乐体验。

　　您看过《食人鱼》这部影片吗？这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美国与委内瑞拉联合拍摄的一部影片，内中食人鱼凶残噬人的场面令人极其恐怖。没想到亚马孙河之旅，我和旅友们倒亲身感受了垂钓食人鱼的刺激。

　　乘船在热带雨林穿行一个多小时，船下是激流滚滚的亚马孙河，四周是浩瀚无际的原始森林。两岸印第安人土著民居时隐时现，赤裸上身的男人和从窗口窥视我们这些“入侵者”的孩童的双眼，透出几许对外部世界的探寻。是惊恐还是向往？有人惊呼看见了水中的鳄鱼和小蟒蛇，也有人不甘寂寞地与相向而行的小舟打招呼。森林里的树木千奇百怪，多么像朱罗纪时代的意境。船行途中，不时有老去或被风雨刮倒的大树横亘河道，船夫既不抱怨也不着急，他将船退让一段距离，待那倒伏的树木被河水冲向一侧，然后再稳稳地驾舟前行。湛蓝的天空白云如棉，乘坐的游艇卷起千堆雪般的浪花。岁月静好，时光慢行，醉意朦胧的大河之旅呵。

　　踏着薄暮上岸，循弯弯阡陌逶迤而行，数百米后来到一处印第安人土著居民住宅。面对大河背依丛林，茅屋土灶火炉泥墙。可能是当地旅行社与这家人有约并付了报酬，一屋男女老幼按印第安人原始打扮，燃起篝火跳起舞。眼前情景将人的思绪引向远逝的岁月，若不是早年葡萄牙人入侵屠戮，强盛的印第安人远不至于当今的境况吧？

　　轻歌曼舞难消魂。我倒是执意面对滔滔大河，在漫漫夜色里思索。思索对强盗的憎恨与声讨，思索一个伟大民族行将消亡的痛惜。“悲兮悲兮生别离”！

我来了，亚马孙河。圆了一生梦，了了一段情。您的多彩多姿，您的涛声欢唱，您的博大精深，您的福泽之恩，将在我深深的记忆中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