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乡的小河

蓝天白云

我的家乡，是长江下游仅次于崇明岛的第二大岛。几百年之前，随着长江上游水流带来的大量泥沙在这里不断堆积，逐渐形成了露出水面的沙洲，再渐而发展，成为今天的模样。这里水网密布，纵横交错，河流众多，星罗棋布。就我们生产队周围，家前屋后，就有若干条小河，这些小河，承载着我们童年太多的记忆。

那时，这些小河里的水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一是“活”，每一条小河的水都通港，港里的水都通江，水是流动的；二是“净”，因为水是流动的，“流水不腐”，所以，每一条小河的水，水质都是比较干净的；三是“清”，因为水是活的，又是干净的，这就使得每一条小河的水都是非常清澈的；四是“美”。每一条小河河岸旁都栽满了柳树，不少小河紧靠农户的菜地，或者靠着成片的农田，很多人家都会在河边栽上桃树，梨树，杏树之类的果物树，待到阳春三月的时候，各种花儿次第盛开，真是色彩斑斓，美不胜收。

春暖花开的季节，我总喜欢早晚在小河边自由自在漫步，闲看河面上缭绕着的水雾，嗅闻空气中弥漫着的麦香，豆香及桃花、梨花、菜花等各种花的香味。或者在放学之余，在周日的时间里，拎上一根鱼竿在小河边垂钓。清晰地记得，在一个暮春的上午，春雨霏霏，我在邻居家的菜园里的河边，孤杆蓑笠翁，独钓桃花鱼。邻居家的河边，两株盛开桃花的桃树和一棵结满桑葚的桑树，向河面微微倾斜，河面飘散着零零散散的桃花和桑葚。那次垂钓，不仅让我斩获颇丰，更幸运的是那垂钓的仙境，永远地留在了记忆的深处。

每到盛夏，这些小河，四周的柳树，高大茂盛，一片绿荫，河里的水就显得格外的清澈凉爽，这时，便成了儿童们的乐园。只见孩子们脱光了衣库，只留下一条裤衩，有的甚至光着屁股，扑通扑通，一个个跳进了水里，游起泳来。有的侧游，有点仰游，有点追起猛子，一时兴起，还会打起水仗，嬉戏打闹，不亦乐乎！有些小孩不太会游，便从家里带来木盆，用手抓住木盆，在离岸边不远的地方慢悠悠的游着，这时，因为河里游泳的人太多，竟惊动了鱼儿，这些鱼儿，便也欢腾起来，跃出水面，甚至跳到游泳孩子的木盆里，这种情景，往往更引来了一片欢呼！

秋季来临，小河里又呈现出另一种景象。有些小河，栽有的菱苗，这时早已蓬蓬辣辣的疯长了一河，将河面铺盖得严严实实，菱叶片片上扬，叶下结满了各种各样的菱角，青色的，红色的；大的，小的；两角的，四角的，等等不一而足。中午或者傍晚，年长的阿姨或者姑娘，便从家里搬来腰脚盆（一种长形的木盆，供夏天洗澡时用的），将盆置于河面，然后在盆的里面稍靠前的中间，放一小木凳，只见她们稳稳地坐上去，便轻巧地穿梭于菱蓬间，娴熟地采摘起菱蓬下的那些已经熟透的菱角。

待到冬季，这些通港、通江的小河，由于长江的水位进入枯水期，水位便明显地下降。或者由于潮汐的原因，一天两潮，潮涨潮落，小河的水位也跟着上涨、下降。当水面下降的时候，这些小河的河床就会露出很多，这时我们就会挎着篮子，沿着小河裸露的河床，捡拾那些陷在烂泥里的河蚌，老公叽叽（口语），螺子，有时还会捡拾到活蹦乱跳的鱼虾，回来经过加工烧煮，便会成为餐桌上的美味。

尤其是到了年底，家家户户准备分鱼过年的时候。那时，绝大部分的小河都属生产队的，生产队会在每年春季的时候，在每一条河里放养若干不同种类的鱼苗，因为小河的水，每天都是流动的，水质清澈干净，小河周围的人家每天都会在小河边洗碗洗菜，这就给小河里的鱼儿带来各种极好的营养物质，一般经过1—2年的自然放养，鱼苗就都长得比较可以了。每年到了腊月二十六左右，生产队就会对部分小河车（音“叉”，方言）沟捉鱼，或者下网捕捞，那情景，那场面真是鱼跃人欢，热闹非凡。分鱼时，每年每人都能分到3—5斤，一个家庭一般都能分到十多斤鱼，成员多的人家，则可以分到二三十斤，甚至更多，我就清晰的记得，我家人多，有一年，分了三十多斤，其中的一条灰鲢就有二十一斤，那年三十晚上，母亲用灰鲢头做了一大砂窝鱼头豆腐汤，那美味，真是绝了，至今回忆起来，仍觉唇齿留香。

……

回想起这些，如果说，家乡是江南的鱼米之乡，我觉得，真是当之无愧，绝非虚言。我应该为我的家乡有这样的小河而感到骄傲和自豪。然而，经过几十年的变迁，现在，我实在是不敢这样说了。一方面由于村镇建设，小河越来越少了；另一方面，也不知什么原因，过去小河的那些令人羡慕的特点渐渐地消失了，如果去看一看，你就会感到失望，小河的水不流动了，变黑了，河里的鱼和虾，乃至于其它生物已经寥寥无几了，如果你要想吃上鱼虾等水生产品，只能是特有河塘里人工养殖的，那味道岂可和童年时代的美味相比呢？

（图片来源于网络，谨以致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