钝角与尖刺

春秋

午后的阳光浸着新茶的清香，电钻声像根钉子刺进耳膜。我攥着温热的玻璃杯向楼下走去，拖鞋沾着飘进走廊的柳絮。施工师傅正对着图纸皱眉，听我说完立刻关掉机器，转身去铺软膜防尘垫。邻居晾晒的棉被在风里舒展，婴儿车轱辘碾过地砖的轻响，窗外玉兰花瓣坠地的震颤，这些钝角般的日常之音忽然变得清晰。



躺在床上，吊顶投下的菱形光斑轻轻摇晃，胸腔里却还残留着与噪声搏斗的余震。三天前的春雨渗进阳台花盆，吊兰新抽的嫩芽正在滴水里舒展。楼下玻璃窗的倒影中，装吊顶的师徒擦拭着工具，他们谈论老家田埂冒出的野菜时，指甲缝里沾着青苔般的涂料。



春风裹挟着水泥灰在窗台跳舞，手指触到书脊上王阳明的句子："你未看此花时，此花与汝心同归于寂。"泡开的碧螺春在光斑里沉浮，原来最锋利的噪声不在耳中，而是被焦躁打磨成银针的心跳，一针针绣着时光的锦缎。



生锈的合页发出困倦的哈欠，装修尘埃在光柱里翩跹沉降。此刻忽然听懂：世界的棱角不会消失，但心灵可以蜕变成更柔软的茧。炼心如匠人修复古琴，将绷紧的丝弦松至恰好的弧度，让三月的风从重新校准的龙池凤沼间淌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