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接上期</p><p class="ql-block">到了半夜,俩口子还在叽叽咕咕地忽儿唉声叹气,忽儿发生小争吵,一直为点灯食盐烧炭换夏衣的事找不到个十全十美的法子来。后来胖胖醒来哭着要吃奶,翠娥把奶头给胖胖塞进嘴里。胖胖吸了两口,吃不下奶,哭着乱抓乱蹬。金贵被胖胖哭得直撕心肝,摸黑跳下炕,披了件烂羊皮袄到门外捡来把半干半湿的沙柳枝,烧烫剩下的那碗拌汤。偏偏火神爷不留人情,烟火倒往外冒。青烟灌满土窑洞,呛得翠娥只好穿上衣服,用被子裹住胖胖跑出外面。金贵揩着眼泪好不容易将拌汤热好,连锅子端出来放到磨盘上,拿勺子给胖胖喂。</p><p class="ql-block">天空的月亮躲藏到远处的天边,只有星星投给大地的一点儿可怜的光亮。</p><p class="ql-block">“喔——喔——”</p><p class="ql-block">公鸡又在重复着鸣啼着夜晚的漫长。胖胖吃了几口拌汤,小手一推,哼哑着哭出个不清晰的“不”字来。金贵急得挠耳问翠娥:</p><p class="ql-block">“没鸡蛋了?”</p><p class="ql-block">“鸡都老窝[① :母鸡停产蛋期]①了。鸡又不是屙屍,还能天天屙金尿银。”</p><p class="ql-block">“干脆把……把公鸡杀了。”金贵也不管翠娥同意不同意,跑到墙角的鸡窝旁,摸黑捉住公鸡。</p><p class="ql-block">“呱——呱——”</p> <p class="ql-block">这是一只常见的长着红羽翼黑尾巴的公鸡。它生存的意义除了与母鸡发生爱情就是准确地向人类报晓时间。它大概不曾想到自己死后的归宿。</p><p class="ql-block">“哎呀,你疯啦,吃了公鸡,母鸡还会下蛋?让谁叫鸣报时?”翠娥嘴上低低咒金贵,可却不制止金贵的举动。金贵管不了那么公鸡叫鸣不鸣的事情,他脑子里只有儿子。胖胖是他活下去的希望。饿坏了胖胖,留下公鸡、母鸡、羊子还有啥用。他把公鸡提到手里,手腕子的功夫在公鸡脖子上一使,公鸡就抖着翅膀动作十分</p><p class="ql-block">痛苦地断了气。鸡窝里的母鸡们飞出窝惊吓得“咯呱咯呱”地乱叫乱飞。</p><p class="ql-block">“好胖胖,别哭……爹给你杀公鸡吃……”连拔鸡毛到开肚翻鸡肠、洗煮熟公鸡肉,约摸到了下半夜的凌晨。公鸡声的消逝同孩子的饥饿声同时止息。金贵拿起半块鸡腿,“孩子娘,你也尝尝。”</p><p class="ql-block">“我尝个啥,吃了还不够垫牙缝。”翠娥摇晃着胖胖睡觉。“孩子爹,我是个女人家,卖羊还是去掏炭,你拿主意,我听你的。我夜天前晌到井沟担水,正好碰上秀秀也担水。我听秀秀说和金狗吵了一架。金狗也真没良心,嫌秀秀不会生养孩子,竟能说出要和秀秀离婚。我看金狗是哄你。孩子爹,你真的要去掏炭,还是到公家办的煤矿上去。我娘家的那个白丽姐姐就在县办的煤矿当出纳,凭她说句话,人家肯定会要。”</p> <p class="ql-block">“啥?金狗要离秀秀?我不信。”金贵和衣躺到枕头上,翻了个身爬起来。“那一回我去找金狗,还见他俩口子好好的,怎么说阂就闹离婚,你别瞎说。”</p><p class="ql-block">“我瞎说个啥,秀秀还能哄我。你老是把金狗看得那样好,他这些年出去门外做些啥谁知道。要不是秀秀长得好看,又有文化,会讨他喜欢,早散伙了。”</p><p class="ql-block">“金狗怎么啦?你别听秀秀多舌烂嘴的。金狗对她哪瘩不好?看她吃的穿的住的,咱村的哪个婆姨比上她!”金贵的拳头支着下额,话又扯到自己头上。“咱不乱求人,金狗还能日哄我。天亮了,我再去找他看他在不在家,行不行,叫他赶快放个‘烟圈’。”</p><p class="ql-block">“你说啥?放烟圈?”</p><p class="ql-block">金贵“嘿”地笑了笑,把上次到金狗家见金狗放烟圈的派头给翠娥说的有头有腿的。翠娥听得苦笑起来。</p><p class="ql-block">“你呀,没见过碟子大的天,一个烟圈就把你迷住。”</p><p class="ql-block">“不……不是迷住了我。我是说金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说了话算数。我是他户家哥哥,他哄人也不会哄我。”金贵的主意打在了金狗的煤矿上。</p><p class="ql-block">翠娥推了把他。“快睡吧,天快明了。”</p><p class="ql-block">金贵猛地搂住她。“我不瞌睡。”</p><p class="ql-block">翠娥挪了挪身子。“我的肚子……”</p><p class="ql-block">金贵胡乱摸揣着。“我给你揉……”</p><p class="ql-block">翠娥低低呻吟着。“我想生个女儿……”</p><p class="ql-block">金贵嘴按到她的耳旁。“我也想……”</p> <p class="ql-block">俩口子又说拉了一会儿,窑洞里亮起来。金贵到门外扫院子,翠娥乘着胖胖还没醒,忙叠起被子,拿柴烧火。金贵扫完院子又到栅栏外担土垫羊圈。刚挑了一担软黄土倒进圈里,就听的栅栏外有人叫他。他急放下筐子跑出栅栏口,见是金狗,喜得两只手没个放处。</p><p class="ql-block">“是金狗兄弟,快进家里坐,我正还是要去找你。”</p><p class="ql-block">金狗今天穿一身米黄色西装,脚上蹬着黑色皮鞋。一副变色墨镜架在鼻梁,显得年轻潇洒。他手里提着个鼓囊囊的黑皮包。在黄金贵的眼里,他还是个只有二十几岁的人,但让那些生意行里的人瞧上几眼,就发现他白皙的脸颊折射出一种憔黄的肤色。眼角已明显地刻下皱纹。他见金贵在家,一步跨进栅栏里,咧嘴笑说:“老兄,忙着呢。翠娥嫂子没去回娘家?”</p><p class="ql-block">“她那还顾得回娘家,烧火做饭操持家务,看孩子喂猪,一点儿空也没。”金贵招呼着金狗进家。</p> <p class="ql-block">他们正说着,窗洞里的翠娥听见声音也走出来。不等翠娥说话,金狗开口问候。“嫂子,兄弟这几年太忙,回来家住几天就走了。嫂子给金贵兄生下儿子,兄弟也没来看看。今日兄弟登门来看望金贵兄和嫂子。”</p><p class="ql-block">“哎呀,夜黑夜你金贵兄还说了你半夜。说你你就到。”翠娥手里还握着把湿沙柳枝,手背不住地擦着被烟呛出的眼泪。“金狗兄弟,进家吧,别笑话,灶火老是往外冒烟。”</p><p class="ql-block">三人进了家,金狗坐到炕沿,从皮包里掏出两盒饼干,一瓶“京都”大曲酒,一条甲级“红延安”香烟,一双方口人造革女式鞋。“我昨天下午才从县城回来,没啥好东西,这两盒饼干给小侄子,这瓶酒和这条烟给金贵兄,这双鞋给嫂子,算做兄弟的一点儿心意。这几年,我东奔西跑的,扔下秀秀一个人在家,金贵兄和嫂子帮了不少忙,兄弟我问心有愧。”</p> <p class="ql-block">金贵早已喜得拿起酒瓶“嘿嘿”地笑,翠娥也把昨天晌午秀秀对她说的金狗要离婚一事忘在脑后。她不好意思地拿过方口鞋,左看看右瞧瞧,眉脸上含着甜甜的笑意。“兄弟,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来就好啦,还买这么多东西,再说你金贵兄和嫂子也没帮秀秀做些啥。秀秀种那几亩地,捎得串门就做完了,哪还用我们去耕种收挽的。”</p><p class="ql-block">金狗从袄兜掏出一盒“云烟”,撕开来递给金贵一支,然后自己又叼住一支,拿打火机先给金贵点着,又给自己点着说:“金贵兄,我的煤矿总算有个门头眉目啦。跑了半个月,在乌龙河西畔的野鸡川买了个村办煤矿。从长远看,是大有利可图。不过,眼下还不能见效。话说回来,兄弟上次对老兄说的话是算数的。这两天煤矿就招收矿工,今日兄弟一来是看望老兄全家,二来是通知老兄马上到煤矿上班。”</p><p class="ql-block">“真的?”翠娥乐得拢了拢二毛子头发,脱了旧黑布鞋,麻利地穿上金狗送她的方口人造革鞋。</p><p class="ql-block">“兄弟还能骗金贵兄。”金狗扶了扶镜框,吸了口烟说:“金贵兄,高兴吗?”</p><p class="ql-block">“高兴高兴。这下子总算有活法了,再不用嫂子烧湿柠条、湿沙柳!”</p> <p class="ql-block">“这还用说。”金狗把胖胖逗醒来,塞给胖胖一盒饼干,皱了皱眉说,“不过,金贵兄,兄弟有话讲在前,煤矿虽然是兄弟我办的,但是办矿可不是咱的家里事。大小算个集体单位,总得有些条条框框。矿上决定,凡是招收一名矿工,都要签订合同,由矿上和被招矿工签订一份合同书。只要签了合同,矿上就承认每个矿工的劳动权益,该享受的该待遇的,一切由矿上负责,并发给安全费、医疗费、劳保费、洗澡费……所以,矿上从考虑矿工的长远利益出发,又制订了一条招收矿工的新规定,每个矿工必须先交三千元作为固定投资……”</p><p class="ql-block">作者简介</p><p class="ql-block">乔盛,笔名塞风、林木,中国人才研究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地方担任过副县长,供职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主管的中国经济时报社。资深编辑记者、研究员、人才学、社会学、管理学、领导学、经济学研究专家。出版专著有长篇小说《黄沙窝》、《黄黑谣》、《杨家城》、《滚烫的岁月》、散文集《黃土地上的美男俊女》、《割不断的故土柔情》、《红山丹》、《黄河长城的绝唱》、《大美河山》上下卷:诗歌集《长江军魂的丰碑》、《滚滚江河唱英雄》、报告文学集《战争岁月》、《我的青少儿时代》、理论著作《一个记者与作家看世界》、《西部大开发》、《人才论》、《干部论》、《领导论》、《治国论》、电视剧《大漠落日圆》等文稿一千多万字。其理论著作《治国论》、《领导论》、《干部论》、《人才论》对当代中国和世界机制格局以及发展走势产生了重要影响。</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作者简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color:rgb(22, 126, 251);">乔盛,笔名塞风、林木,中国人才研究会理事、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曾在地方担任过副县长,供职于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主办主管的中国经济时报社。资深编辑记者、研究员、人才学、社会学、管理学、领导学、经济学研究专家。出版专著有长篇小说《黄沙窝》、《黄黑谣》、《杨家城》、《滚烫的岁月》、散文集《黃土地上的美男俊女》、《割不断的故土柔情》、《红山丹》、《黄河长城的绝唱》、《大美河山》上下卷:诗歌集《长江军魂的丰碑》、《滚滚江河唱英雄》、报告文学集《战争岁月》、《我的青少儿时代》、理论著作《一个记者与作家看世界》、《西部大开发》、《人才论》、《干部论》、《领导论》、《治国论》、电视剧《大漠落日圆》等文稿一千多万字。其理论著作《治国论》、《领导论》、《干部论》、《人才论》对当代中国和世界机制格局以及发展走势产生了重要影响。</span></p> <p class="ql-block">好文采互助联盟邀约🌹🌹🌹</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