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乡的那条河

杜志红

<p class="ql-block">作者:蔡树华</p><p class="ql-block">朗诵:杜志红</p><p class="ql-block">图片:邓文龙</p> <p class="ql-block">  故乡的那条石河,总在我记忆深处流淌。</p><p class="ql-block"> 它横亘在村前,像一柄银色的弯刀,劈开崇山峻岭的桎梏,在嶙峋巨石间跌宕奔涌。河床,河岸铺满了经河水千年冲刷而沉积的卵石。青苔斑驳的巨石如沉睡的巨兽,两岸青灰色的麻石崖,历经千年风雨,在粼粼波光中泛着沧桑的光泽。河沿的石缝里,稀疏地生长着倔强的野竹、杂树、荆棘、芒丛。大大小小的深潭碧水,恍若跌落凡尘的星子,飘零的枯叶在清可见底的波光里游弋,一眼望去,倒像是踩着云朵在空中飘荡。</p><p class="ql-block"> 在那些困守乡野的日子里,我总爱在月朗星稀的晚上,循着牛蹄踏出的小径,沿着河边,逆流而上。芒草叶在山风中簌簌作响。漫不经心地行走在鹅卵石中,暗夜里冷不防窜出的荆棘、芒叶,常常在脚踝、手臂上刻下殷红的注脚,这些深浅不定的疼痛,却抵不过胸口沉甸甸的块垒。山风裹挟着露水扑打在脸上。在茫茫的夜色里,那弯暗淡的残月,挂在颓废的枯枝上,独自闪烁着惨淡的光,树影碎成了满地霜花。</p> <p class="ql-block">  攀上河湾处形似古斛的巨石,在朦朦胧胧的月色中,村子的影子绰约而静谧,隐隐约约闪砾着如萤火虫的光点;周围的群山黝暗而深邃;田畴沉睡在露水的襁褓中;出村的小路蜿蜒成模糊的虚线。唯有脚下的河水永不停歇,将碎银般的月华揉成流动的星河。脚下的水潭,波光粼粼,蓝蓝莹莹。叮咚声与草虫的呢喃合奏成亘古的乡村小夜曲。在这幽静的河边,被郁闷填满而燥动的心扉,有了片刻的安宁。</p><p class="ql-block"> 我痴望着水中倒影,与他——一个14岁初中毕业、被迫辍学的少年,默然对语:可还是当年蹲在厨房门槛上,就着天光偷读《千家诗》的模样?当根红苗正的同侪进入更高的学府,我的课本却停在了《为人民服务》的末页。</p> <p class="ql-block">  坐在冰凉的石头上,山风撩起蓬乱的额发,仰望头顶的天空,几朵黑云聚而散,散而聚。俯视脚下的水潭,一片飘零的树叶,在水潭里打着漩儿,在波光中沉沉浮浮,一会儿被波浪荡到岸边,一会儿又被波浪推河中央的石头边缘,最终被漩涡吞没。我想:它终会在某个河湾处重见天光吧。</p><p class="ql-block"> 目光追随着永不回头、一直向前奔跑的河水远去,我的心也被河水带出了大山,仿佛看到山外的天空,蓝蓝的,浩瀚的。</p><p class="ql-block"> 在某个月色清朗的夜里,在久久凝视涌动的河水时发现:河水遇到巨石挡道,冲击过后,拐个弯也要奔流而去,河水撞击着河湾的崖壁,掀起一层浪花,在巨石的夹缝中喷涌而出。我忽然读懂了河水的语言:遇石则绕,逢崖则跃,纵使千回百转,终不改流向大海志。</p> <p class="ql-block">  从此,我的房间里除了镰刀和锄头,床头总藏着几本掉了封面的书。在干农活中途休息时,那些青年男女打闹着,我却从卷起沾满泥浆的裤脚里,翻出抄好的代数题,用树枝在地上演算。身旁公社书记之子叼着烟卷嗤笑:“数得清禾兜就行,学这些有卵用。”可当保送上大学的喜报贴在村里会场院墙时,他油腻的鬓角在锣鼓声中泛着得意的光。河水最懂我的愤懑。它在日复一日地向前奔涌着,我亦在锄头与书页的交替中,将掌心的老茧磨成通向山外的路。</p><p class="ql-block"> 几年后,当我站在讲台上,面对一个个求知的眼睛,总会想起故乡河水的韧性;那些被漩涡卷走的树叶;在故乡河畔踽踽独行的身影。告诫自已不能懈怠。当年在巨石沐月沉思的少年,终是循着河水的轨迹,把星光带出了重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