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只蝴蝶院中飞

醉卧暖秋

美篇号：12841620

昵称：醉卧暖秋

晨光微透，檐角的露珠悄然凝结成晶莹的珍珠，三只白蝶翩然而至，扑簌簌掠过窗棂。清明时节，雾气氤氲未散，它们薄如蝉翼的翅翼搅动着熹微的天光，在庭院油菜花间翻飞起舞，宛若三枚飘零的信笺，又似被风卷起的纸灰。我端着半凉的茶盏，怔怔伫立于阳台之下，看这灵动的生命时而聚拢、时而离散，恍惚间，旧日时光穿透岁月，将故人的眉眼轻轻叩入晨风之中。

蝶栖于花蕊，翅尖犹沾昨夜微雨，这不禁让我忆起父亲卷烟时簌簌落下的烟丝。他总爱蹲在屋外那块锤布石旁，用粗糙的拇指将烟叶碾成细末，再以泛黄的旧报纸卷成三寸长的烟卷。一缕白烟总在清晨袅袅升起，如同他默默守望校门口时烟头吐出的缕缕云烟。那年我当兵远行，他站在汽车旁吞吐烟雾，那烟雾仿佛是他无声的牵挂，随风飘散，却永远萦绕在我的记忆深处。

一只蝶在晾衣绳间穿梭，掠过母亲生前亲手织就的条形图案靓蓝棉布床单。那床单是她熬过无数个夜晚，从棉花到棉线再到染色，最后织成的。月光下，她踩着织机的身影，与院中晒着的床单交织成深浅不一的涟漪。如今，我跪在双亲合葬的碑前焚烧纸衣，特意选了印着缠枝莲纹的冥币。火舌舔舐间，靓蓝印花布的碎屑与纸灰共舞，恍惚间，我仿佛看见她在灶台前转身，围裙上的补丁恰似蝴蝶断翅。母亲生前常说，蝴蝶是亡魂归家的路引，此刻，坟茔周围的蒲公英忽然齐齐飞散，千万朵小伞掠过尚未燃尽的纸钱，倒像她当年撒向空中的棉籽。

去年，孩子说要为她修坟立碑，我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一晃，她离开我们已十多年！昨天清明祭奠时，我为她的坟头添了几捧新土，清理了坟前的杂草。烧纸钱时，纸灰随风旋上高空，恰有金斑蝶掠过墓碑，翅膀拍落的鳞粉在朝阳里碎成星子。这场景惹得我在归途洒下一行热泪！日头攀上屋脊时，三只蝶忽然聚作一团，在家院大门口盘旋几圈，继而朝着村南的方向翩翩飞去。

归途经过村头那家旧屋边，见断墙下的野芍药丛中，一群新蝶正嬉戏打闹。那些半透明的翅膀掠过残存着儿子汗味的鞋、褪色的蓝布单、永远不变的锤布石，将生者与逝者的光阴编织成一部永不停歇的圆舞曲。或许，思念本就是穿越时空的蝴蝶，在每年清明雨的浸润里，带着旧日的温度，轻轻停驻在生者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