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队里的牲口棚

韩连绪

<p class="ql-block">寒冬腊月,漆黑的夜晚,三、五个十一二岁的少年,相约来到三千多人的大村的坑南,寺后大队第七生产队的牲口棚内。</p><p class="ql-block">浓烟使人睁不开眼,但这里暖和,还有大人们讲故事,是鲁西南偏远农村冬日不可多得的好去处。</p> <p class="ql-block">棚内空气中散发出食槽里蒸腾的草香,混着牲口呼出的温热的鼻息。大人们互相打诨,讲着离奇的故事,只有俺大爷在忙活。他左手拿着旱烟袋,不时吸上一口,右手来回扒拉着青石槽里的草料,边走边喃喃自语:“大个子,好好吃!现在活不多,是你添膘的好时候”。</p> <p class="ql-block">枣红马突然打了个响鼻。大爷并没有害怕,“闹腾啥?”他缓缓地把烟灰磕在马槽的下面,右手中间的三个手指,放在大个子的下颌,品了品脉,“没啥事”。大个子偏过头,油亮的鬃毛、滚圆的腰围显示着它的健壮。</p> <p class="ql-block">上世纪的六七十年代,第七生产队有一百多口人。作为集体资产,仅有槽头上拴着的这六七头牲口和棚外的一辆胶轮的马车,是大队书记、俺二叔刚刚从县里争取来的。</p> <p class="ql-block">大个子首屈一指;老驴已经显出来老态龙钟的样子,基本上不再那么倔了;青骡子总是站不安稳,蹄铁叩着坚硬的泥土地面,发出细碎的响动;老黄牛把下巴搁在槽沿上反刍,眼睫低垂着似在参禅,它身旁白天活蹦乱跳的小牛犊也进入了甜甜的梦乡……。</p> <p class="ql-block">听完大人们讲的鬼怪故事,我们几个少年走出温暖的牲口棚,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摸索着一步步走回家去。</p> <p class="ql-block">牲口棚里的夜是活的,可是守夜最熬人。大爷裹着他那件穿了多年的破棉袄,就着昏暗的马灯缝补着马套。棚外刮起北风,雪粒子开始砸到挂在门上的草苫子上,棚内的火堆已经有气无力,空气中的水汽在牲口的睫毛上也要凝成白霜。</p> <p class="ql-block">老驴忽然支棱起耳朵,大爷立刻把火扒拉旺些:“要变天喽”。果然,后半夜下了不大的瑞雪。全队、甚至全大队的人都知道,大爷能听懂牲口的语言。</p> <p class="ql-block">晨光爬上了牲口棚,七队队长正沿街喊劳力们起床,准备下地。大爷解开缰绳,牲口们挨个儿用湿鼻子蹭蹭他的手背。驾辕的、耕耙地的,各找各的活去了。</p> <p class="ql-block">空下来的牲口棚开始敞开苫扉、接受阳光。仔细一看,蜘蛛网上都闪烁着露珠,这不又是一个丰收年,在等候着心情愉悦的老韩家的亲人们吗?</p> <p class="ql-block">韩连绪</p><p class="ql-block">2025年4月8日</p><p class="ql-block"><br></p> <p class="ql-block">谨以此短文献给当年的大队支书韩应柱二叔、七队队长韩庭才大爷爷和车把式兄弟韩绍云、韩绍风两位老爷爷。</p><p class="ql-block">短文中的主人翁“大爷”,有我韩应益大爷、韩应忠大爷、韩应禹二叔的身影,只是我用了合并、“夸张”的修辞手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