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春天的话

徐行者

春天又来了。这消息先是风传于墙角的残雪，继而点开柳枝上那些嫩黄的芽尖，现在竟至于街上的行人穿上了短袖和花裙子，步子也轻快起来。

向来不擅于同春天交谈。每每见它排场浩大地降临，总不免有些手足无措。它带着过多的许诺，过浓的色彩，过分的殷勤。那些花，开得实在太匆忙，仿佛怕错过了什么似的；那些草，绿得又太卖力，倒显出几分谄媚相。

感觉春天是一场宏大的盛宴，花枝招展的贵妇在花丛中穿梭，左右逢源，热烈奔放。我以为这还不够，还要有少女的娴静，或者像母亲温柔的手轻轻拂过，这样才合我的心意。

记得去岁此时，我曾对着一株野杏树发呆。它先是战战兢兢地吐出几粒花苞，后来竟至于怒放起来，白得耀眼，香得腻人。不过三五日光景，便又匆匆谢了，落得一地狼藉。这哪里是开花，分明是一场热病。春天的事物，大抵如此。

今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晚一些。雨水之后，虫豸们才蠢动起来。蚂蚁排着队伍在窗台上游行，蜘蛛在墙角织网，连苍蝇也嗡嗡地现了形迹。它们倒比人更懂得时令，不必看日历，也不必听天气预报，只依着本能行事。人却不然，明明骨子里还存着冬日的倦怠，偏要强打精神去"踏青"，去"赏春"，去附和那些关于"生机"与"希望"的陈词滥调。

最不堪的是那些桃李。开时拼命地开，落时又拼命地落，把个好好的园子搅得沸反盈天。花开花落本是常事，何必如此大张旗鼓？倒不如墙根下那几丛蒲公英，安安静静地黄着，又安安静静地白了头，随一阵风就去了，也不留什么话柄，我喜欢这宁静的性格。

然而春天毕竟是挡不住的。它从泥土里钻出来，从枝头上冒出来，从人们的眼睛里溢出来。你愈是躲它，它愈是要寻上门来。前日见几个孩童在巷口追逐，笑声撞在墙上，竟溅出回音来。这才想起，春天原是属于他们的。大人不过是被拉来作陪客，既已入席，少不得也要呷几口这季节酿的酒。

夜里下雨了。想必明天又有一批新绿要冒出来吧。

原创文字，

图片选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