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原路老虎灶的烧火（二）——到潘家湾拉煤

鶴发童心

在五原路的老虎灶记忆里，燃烧的岁月有着别样的沉重。老虎灶烧火，木屑、柏油纸不过是应急的权宜之计，真正要支撑起日常营生，还得靠煤。

50年代末60年代初，新万泰老虎灶好不容易每个月能申请到一吨煤。然而，优质的无烟煤根本不会供应给老虎灶，发下来的常常只是淮南矿的烟煤，甚至有不少是煤矸石。这煤矸石虽说也能烧，但火力孱弱得像个病恹恹的人，烧一锅开水往往要耗费很长时间。可即便如此，有煤用就已经让韦老板感到满足。

那时的老虎灶，已经雇不起卡车来运煤，运输的重担便落在了板车上。福生当时十六七岁，身体渐渐强壮，自然成了拉煤的主力。平常拉煤，如果去近处的龙华煤栈或者上港六区煤栈，这两个煤栈都在徐汇区黄浦江边，距离不算远，拉一次装半吨煤，来回两个多小时也就轻松搞定。

但命运总有刁难人的时候，1959年底的一次煤单指定要去潘家湾煤栈。那天，福生吃罢早中饭，便掌着车，带着荣生出发了。韦老板还特意喊来隔壁裁缝店的老三金魁一同帮忙。不到12点，三人就沿着延庆路、富民路、铜仁路、北京路、石门二路前行，经过恒丰路桥后一路往北。一路上，天气渐热，福生走得满头大汗，不断脱衣服。到下午1点半左右，终于抵达潘家湾，装了满满一千斤（半吨）煤，此时才不过2点。

返程依旧由福生掌车。12月的天气，已经颇为寒冷，可福生因为拉车的缘故，热得脱得只剩一件单衣。他把脱下的衣服垫在荣生肩上，安排荣生在前面拉纤，金魁在后面推。可谁能想到，那天运气背到家，恒丰路桥的板车只能单向北行，没办法，三人只能绕道而行，沿着中山北路往西拉。走到东新路的造币厂桥，却发现桥也不通，无奈之下，只能继续沿着中山北路往西拉。这是重车啊，路程本就长，这下又得多走将近一倍的路，简直是一场噩梦。

每前进一步都要付出巨大的努力，重过千斤的板车，一步不拉，就纹丝不动。好不容易拉到武宁路桥下，荣生和金魁也热得受不了，纷纷只穿了单衣。三人在武宁路桥堍下歇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劲儿开始上桥。上桥更是艰难，荣生在前面拉纤，脸几乎要贴到桥面；福生双手死死握着车把，背带勒得肩膀生疼，豆大的汗珠不停地从额头滚落，抹一把，满脸都是黑乎乎的煤灰，但谁也不敢有丝毫停歇，生怕板车往后退。

好不容易吭哧吭哧地爬到桥顶，三人并未立刻下桥。荣生和金魁累得瘫坐在桥顶边上，福生则抬起墨黑的手揉着肩膀。休息了许久，养足精神后，才起身准备下桥。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拉着重车更是“上桥容易下桥难”。但再难也得下，福生背上背带，双手紧紧握住车把，在前面背抵住车；荣生和金魁在车后吃力地拖着车，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往下挪。重车下桥时，向下的冲力很大，速度越慢，冲力越小，三人使出浑身解数，才好不容易把车安全地下到桥底。

这时，天色已然暗了下来，三人的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个不停。好在接下来的路都是平路，他们沿着长寿路，途经曹家渡，走万航渡路、乌鲁木齐路，等终于回到五原路老虎灶时，已经是晚上六点多。老板娘也没多说什么，催促着三人赶紧洗脸、洗手，然后去吃饭。

因此，每次煤单下来，韦老板心里都巴望着是龙华或者六区煤栈的。只要看到是去潘家湾的，那眉头就忍不住皱起来，头疼不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