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叶记

藝術人生

山里的风还带着些微微的寒意，我们却已迫不及待地要去寻那五叶儿了。车子在蜿蜒的山路上爬行，三十公里竟走得如此漫长。陇东镇的朱河村，名字里便带着三分土气，七分倔强，恰如那生在石缝里的五叶儿。

翻过三座山，腿脚早已酸软，却忽然在向阳的坡地上看见了它们——五叶儿，疏疏落落地从树梢上钻出来，叶片肥厚，边缘微微卷曲，像是怕冷似的，有阳光的时候还有些发亮。。这野菜倒也奇怪，越是贫瘠的地方，长得越是精神。我边寻找边用指甲掐断嫩茎，断口处渗出乳白的汁液，沾在指上，竟有些黏腻。这汁液干了，便成了褐色，洗也洗不掉，如同乡愁，渗进了皮肉里。

回到家里，将五叶儿浸在清水中漂洗。水面上浮起些微沙土，或夹杂一两根枯草。这野菜倒也朴实，不似城里菜市场的蔬菜，个个光鲜亮丽，却不曾浸过任何药水。滚水焯过，原本舒展的叶片便蜷缩起来，颜色由青转深，浮在水面上，像无数个缩小的手掌。

熟油浇下时，"嗤啦"一声，香气便窜了出来。那香气颇是特别，混着山野的清气与淡淡药香，竟让人想起儿时生病，母亲熬的那碗苦药。如今母亲已不在，而五叶儿依旧年年发芽。撒上盐醋，拌匀了，夹一筷子入口，先是微苦，继而回甘，最后留在舌尖上的，是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

清水人爱吃五叶儿，想来不仅仅因为它的味道。当筷子夹起那墨绿的叶片时，我们咀嚼的，是老家山上的风，是土地里的倔强，是渗入骨髓的乡愁。这乡愁不浓烈，却如五叶儿的药香般，久久不散。

春去春又来，五叶儿岁岁生发。而我们这些离开了清水的人，只能在异乡的餐桌上，凭记忆回味那混合着药香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