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扣

知白守黑

知白守黑（北京）17391743

2025年3月21日苹果手机拍摄于

北京南护城河畔

连翘开得正疯时，整个城市都成了金箔匠人手中的活计。那些细碎的明黄挤在枝条上，把三月的风都染成了流动的蜜。那天我举着相机追逐花影，忽然被连翘丛后的一抹暗红牵住视线——像是有人把朱砂研碎了抛向半空，又像深闺里翻出的旧年胭脂盒。

枝条低低地俯向青砖，倒显得那些花儿愈发近了。杯口大的花盏紧紧贴着苍褐老枝，五瓣攒成个圆满，倒像是从木头里直接迸出来的。最妙的当属花芯处那圈金丝，仿佛是阳光不慎跌落进去，在红绒布上摔成了碎钻。有只灰雀扑棱棱掠过，带起的花影便顺着砖缝流淌，洇湿了半面老墙。

手机镜头里的识别框跳出来"贴梗海棠"四个字时，我忽然想起古画里的那些折枝。原来工笔描摹的"铁梗生花"并非夸张，这花儿当真生得筋骨铮铮。花瓣虽似绸缎，却带着蜡质的光泽，倒比娇滴滴的樱花多了几分侠气。难怪它又叫"铁脚海棠"，这般倔强地开在料峭春寒里，倒像是要把冬天最后的余威踩在脚下。

暮色渐浓时再经过那里，连翘的金黄褪成了朦胧的琥珀色，那树贴梗海棠却愈发红得惊心。晚风掠过，花枝轻颤，恍若未出阁的姑娘在屏风后摆弄红嫁衣。忽然懂得古人为何总爱在庭院里栽此花木，这般灼灼其华却不事张扬的模样，恰似那些深藏闺秀的惊鸿一瞥。

路灯次第亮起的刹那，我看见最顶端那朵海棠忽然松开手指，任花瓣乘着光瀑缓缓飘落。这委地无声的深红，倒比满城喧闹的连翘更接近春天的魂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