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花厄》下部 人间沧桑</p><p class="ql-block"> 十 二</p><p class="ql-block">日子越来越艰难。</p><p class="ql-block">寒冷的冬天又来了。冬眠的小动物们开始了漫长的休憩，神秘的大自然为它们提供了天然的御寒本领。而人进化到体无长毛，却让一部分人沦落到无衣可遮。</p><p class="ql-block">月儿身上连单薄的棉絮也没有，凤花带着她去那些富人家倒在外边的垃圾堆里拣些碎布头和细线，一针一针缝起布头来，杂色相间，破破烂烂，勉强能遮住下体露丑。母女俩有时找些破麻片搭在身上，相偎在炕角一起保暖。</p><p class="ql-block">寒夜里冻得睡不着，凤花就给月儿讲那些听来的零零星星的故事。没有故事讲了，就望着清冷的夜空悬挂的月牙，对女儿讲自己小时候怎样从那些艰难的日子里挺过来，讲外婆怎样的虐待，讲龙二爸从狼口中救人，讲秦大妈秦大爷怎样照顾自己，讲外公的和善为人，讲龙再飞的出走，讲呼拨浪唱小调，讲村里的那些恶霸如何欺压穷人……</p><p class="ql-block">生命的顽强有时超乎想象，严寒使肌肤自身又无可奈何地增强了抵御能力。就像野外的小草，叶子枯了，扎根在土壤里的根系还蕴藏着生命的力量。优胜劣汰永远是大自然的不二法则。</p><p class="ql-block">冬天熬过去了。来年开春，天降甘露，地润泽霖。靠土地生存的庄嫁人惜时耕作，指望着新的一年总是风调雨顺，五谷丰登。</p><p class="ql-block">农时节令不能耽搁，凤花带着月儿在自己仅有的半亩薄地里开始劳作。下种前要刨地、翻土、平整；下种时要担粪、浇灌、插播；出了秧要铲草、搂苗、追肥；直到秋后平平安安颗粒归仓。由于地少，凤花只能种点玉茭、高梁、豆角，中间插栽点南瓜、萝卜、大麻籽，象那些葱蒜芫荽韭薤菠芹茄子姜苔等是种不下的。</p><p class="ql-block">比起别的女人来，凤花幸亏有一双坚实的大脚，不管干什么活儿，都没有让脚束缚住。虽说天道酬勤，可无端的人祸总使人不能消停。</p><p class="ql-block">有一次，凤花去石碾上碾玉茭粒，让月儿去地里摘点豆角。有两个邻居的孩子回来到吴德礼家诬告月儿摘了他们家的豆子。史香玉听说后，就绰了根棍子，颠着小脚赶到村外路边，一边骂着一边打月儿的屁股，走了一路打了一路，吓得月儿尿了一裤子也不敢吱声。月儿哭丧着脸，提着空篮子回来了。凤花问她：“这是怎回事？摘的豆角呢？”</p><p class="ql-block">月儿抹着眼泪，委屈地说：“都让吴虎子 （吴德礼小儿子）他妈妈给夺走了，还薅我头发，打了我一顿。”</p><p class="ql-block">凤花有些着急，又追问道：“是你摘了人家的豆角？”</p><p class="ql-block">“我没有摘他家的，是我看见他家地塄边掉了几根豆角，我就捡上了。他妈妈听到闲话就打了我一路。”</p><p class="ql-block">凤花看见受气的月儿，长叹了一声，随给月儿擦干眼泪，捋好头发，像是对着月儿说，又像是自言自语道：“算了吧，他们家都是刻毒人，强占理，硬使赖，咱们也革争不过这些龟孙们。白眼狼、青眼窝都依仗着日本‘老皇’为他们撑腰，到处欺辱咱们穷人，老天爷永远不会眼睁睁看着他们为非作歹……”</p><p class="ql-block">后来又有一次，吴德礼家的地里掉了几个瓜，他就带着几个人在东街挨家挨户搜查。结果在另一家发现一个瓜，在凤花家发现有半个瓜，就硬说成都是他家的。他们把凤花拽到外边，拳打脚踢了一顿。凤花无力还手，只能忍受着屈辱……</p><p class="ql-block">为了把月儿养大成人，凤花在心里时时告诫自己：苦命人就是吃苦水长大的，熬过苦就能活命。</p><p class="ql-block">从春到夏，从夏到秋，从秋到冬，年复一年，东河的水长流不息，好像也在呜咽着、诉说着曾经的过往，也见证着那些是是非非……</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