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步在春天里

李康忠

文/李康忠　

清晨的薄雾尚未散尽，石板小径上浮着一层露水，倒映着天光如碎银。我踩着湿润的青苔转过巷角，忽见邻家的矮墙斜逸出半枝杏花，粉白的花瓣上凝着昨夜细雨，仿佛少女未拭的泪痕。

　　白玉兰在更高处绽放，硕大的花朵像一群停驻的白鸟。风起时，花瓣簌簌落在黛瓦上，惊醒了檐角酣睡的野猫。它伸着懒腰跃下屋脊，梅花爪印里嵌着几片残红，倒像是春日特意钤下的闲章。

　　城郊的野樱开得正盛。细碎的花影在溪面织成流动的锦缎，游鱼时不时啄破这层薄纱，漾起圈圈金纹。老柳垂丝蘸水，新抽的嫩芽沾着融雪的清冽，这种气息总让我想起母亲晾晒的春茶——雨前龙井在青瓷罐里苏醒时的叹息。

　　田垄间传来断续的蜂鸣，循声望去，整片油菜花海正在日光里沸腾。金黄的浪尖上浮动着千万点碎金，采蜜的工蜂如同技艺精湛的杂耍艺人，在颤巍巍的花蕊间翻飞。它们的翅膀掠过我的耳际，留下某种近似古琴泛音的震颤。

　　日影西斜时，我倚着半截古柏小憩。树皮皲裂的纹路里钻出几簇紫花地丁，蚂蚁们排着长队搬运花粉。远处农人扶犁的身影渐渐隐入暮霭，新翻的泥土泛着潮湿的青铜色。忽有山雀掠过天际，抛下一串清亮的啼鸣，整个春天便在这声部里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