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文字:谷中的百合花</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美篇:726066</span></p><p class="ql-block" style="text-align:center;"><span style="font-size:20px;">图片来源网络</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亲爱的,我又来看你了!四月的风裹着残冬的最后一阵寒雨,掠过你的石碑,我数着墓前未干的雨渍,就像点数那些被你揉进时光里的晨昏。这已经是第四个没有你体温的清明节了,可我依然无法习惯没有你的日子——晨起仍会下意识地去摸床的另一边,直到空空的被窝敲醒我的记忆;黄昏散步时总在拐角处停顿,恍惚听见你嗲嗲的"亲爱的走慢点啊"的尾音。</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昨夜整理旧相册时,发现四十多年前的蜜月照里,你鬓角别着的玉兰花竟与今日墓碑前的花枝惊人的相似。原来几十载光阴从未走远,只是换作了女儿学你梳头的模样,她总爱把长发松松地盘起,仿佛这样就能复刻你发髻里流淌的月光;孙女学你包粽子的手势时,糯米总从她笨拙的虎口漏下,像极了那年端午你教我捆扎苇叶,青绿的汁水染透我们交叠的掌纹。</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北方城市的雨总爱在黄昏时造访,正如你以前织毛衣漏针时懊恼的轻叹。记得那年倒春寒,你握着竹针在窗边织到深夜,暖黄的台灯把树的影子织进毛线缝隙。而今我学会在飘雨时分打开窗棂,任带着松针气息的水珠浸湿案头——书页还静静躺在你离开时的位置,那本《浮生六记》的折痕永远停在"世事茫茫,光阴有限"的段落,墨香混着雨味,恰似某种亘古的应许。</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清晨起来煮粥的时候,我依然会将它煮得偏烂。蒸汽升腾的刹那,橱柜玻璃会浮现出两个重叠的身影,你踮脚努力地去拿顶层陶罐的模样,我举着汤勺回头担心张望的轮廓,在氤氲水雾中交织成了永恒的镜像。我切青菜时刀刃总不自觉放轻,怕惊扰了记忆里你假装生气的眼波:"你怎么又剁这么碎,当我是老太婆啊?" 可如今连小孙女的乳牙都开始换了,昨儿还举着掉了的门牙追问我:"奶奶在天上能看到我的牙仙子吗?"</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这里的雨后常常会有彩虹,小孙女会指着天际的彩虹喊"奶奶画的,奶奶画的!"。她还不懂死亡与永生的奥义,却已懂得把蜡笔画塞进我掌心,说"爷爷替奶奶收着"。那些你没能等到的牙牙学语,此刻正化作春泥里的新芽——在女儿婚礼上突然响起的《彩云追月》旋律里,在孙儿把蒲公英吹向墓碑时鼓起的腮帮里,在我们三代人指尖相触时流淌的掌纹密码里。</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暮色渐浓时,我望着餐桌上多摆的那副青瓷碗筷发呆。瓷沿的裂痕是你三十年前失手磕碰的印记,盛着的却是女儿新学的上海名菜腌笃鲜。笋片在乳白色汤汁里浮沉,恍惚又是某个春日的黄昏,你系着靛蓝围裙掀开锅盖,白雾中飘来"尝尝咸淡"的呼唤。而今我们的餐桌延伸成绵长的岁月,女儿在教孙女用粽叶编小篮子,我陪小孙子在电脑上玩游戏,七重光影在空碗里折射出虹霓。</span></p>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亲爱的,原来你从未离去,只是化作了时间本身:在孙儿睫毛上颤动的光晕里,在女儿哼唱你最爱的那首《世上只有妈妈好》的旋律里,在我每个转身寻找你的恍惚瞬间里。当春风吹动我在你墓碑前放飞的纸鸢,当秋雨浸透你手植的玫瑰花瓣,当冬至的蹄膀在砂锅里油亮亮地发光,我们都在用新的晨昏编织往事的经纬。</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刚刚过去的周末,小孙女用蜡笔在彩虹末端添加翅膀,说要让奶奶顺着彩虹滑梯回家看看。我忽然明白,清明的雨从来不是隔断生死的帘幕,而是连接永恒的毛细血管——那些被你种在时光里的玉兰,正在另一个空间绽放;我们在此岸的每一次相视而笑,都是对彼岸最深情的叩门声。</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 当最后一道夕晖染红石碑前的白玉兰,我仿佛看见四十年前的你正俯身调整相机角度,鬓间玉兰与此刻碑前的花枝重叠成永不褪色的春天。原来思念从来不需刻意记得,它早已化作呼吸的韵律,心跳的节拍,化作三代人掌纹间传递的、生生不息的体温。</span></p> 后记 <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0px;">四月七日,是公公的祭日。藉几个好友陆续失去爱妻后的心路历程,写下此文以表纪念。</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