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的故事

凤凰树

对于水的记忆，是深深浅浅的坑塘，是一口一口的深井，是满院子的水泡，是屋顶漏下的雨滴，是放学路上的泥泞，是等雨的农人的欢喜。

我们小时候，雨水很多，水位很浅。每个村子里都有几个坑塘，旁边都有一口水井。如果是姓周的人家挖的，就叫周家坑和周家井，以此类推。

坑里的水不仅为人们生活提供方便，下大雨时，雨水顺地势流进坑里，不至于淹了房屋。这样的水并不干净，但是也算是天然活水。女人们在坑边洗衣服，洗衣服的水还会倒回坑里。男人们偶尔在坑边饮牲口。夏天的孩子们，尤其是男孩子，在坑里洗澡，打闹嬉戏。那时水里有血吸虫，如果被它钻进血管里，必须用手使劲的拍打，直到虫子因为疼痛钻出来。

我们村里最大的坑塘是南大坑，唯有它是以方位命名的，下大雨时大街里的水都流到这里。每次下大雨，坑里的水都与岸几乎齐平，旁边的水井也满了，雨后，孩子们顺着水流，能捡到被雨击落的青枣，甚至水井的水面上也飘着青枣。村里在坑里养过荷花，倒不是为了观花，是为了藕。也养过鱼，我还记得我家分过几条彩色的鱼，身上有美丽的花纹，我们养在院子的小水瓮里。

那时的人们都很辛苦的忙于农活，无暇照顾孩子，每个回荡着孩子们欢声笑语的坑塘，也都有过心碎的故事。只是这些快乐与悲伤，都被淹没在远去的岁月里。

我是个胆子不大的孩子，在水坑里试着学过一次游泳，就呛了水，再也不敢下水了。也很听大人的话，离水井远远的。那时家里的大水瓮很深很深，每次去舀水，就会产生无限的想象，担心里面会不会有一条蛇，因为听说某户人家的水瓮里掉进了一条蛇。大坑的周边都种着树，当风吹过水面，树干的倒影就摇摆着曲曲弯弯的影子，像蛇一样，我的目光就不敢直视。唯有蝌蚪出生的时候，我喜欢蹲在坑边，看一群一群的蝌蚪游来游去，也会捞几只带回家养。它们丝滑漆黑的身体，比小鱼更可爱。

水井里的水，是人们的饮用水。水井的四周，是用砖砌成的，井台铺着几块石板。有时，发生了什么弄脏井水的事，人们就会淘井。下大雨后，井水满了，也会淘井。夏天人们在树下乘凉，也会用一个铁壶，打一壶水上来喝，凉爽又解渴。如果有菜瓜，西瓜，黄瓜之类的，就泡在水里，凉丝丝的又很清脆。平时人们挑了扁担，两头挂着两个水桶，用绳子系上水桶打满水，挑回家倒进大水瓮。因为水并不卫生，每年村里的喇叭都会广播，让家家户户去领“糖塔”，因为长期饮用这样的水，每个人都会有蛔虫。

后来，村里开始挖沟，安装自来水。虽然开始的自来水，不能任性使用，有时间的限定，喇叭里会广播，几点到几点哪一片的居民接水，但毕竟用扁担挑水的时代结束了。再后来，终于可以随时用水了。

而那些坑塘，早已经干涸，越来越小，周围房子越来越多。水井也早被填平，没了痕迹。只留下古朴岁月里的美好与苦涩，耐人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