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蒲剧《秋赈图》

柳韵=刘云

　　河南省第十六届戏剧展演精彩纷呈。三门峡市陕州区蒲剧保护传承中心创作的蒲剧《秋赈图》，赢得了现场观众的广泛好评。一个稀有剧种的剧目，为何能得到距离它四百多公里襄城观众的好评呢？笔者就此谈一些肤浅的看法。

《秋赈图》之所以能够打动观众，在于其戏剧题材的思想性和舞台呈现的艺术性。

该剧讲述的是95年前无锡慈善家在河南陕州一带赈灾的故事。

1929年，广袤的西北大地，连续遭遇大旱，粮食绝收，史所罕见，年馑使陕西1300万人受灾，饿死病死达300万人，还有600万人流离失所。临近关中平原的河南陕州一带，也成为重灾区。灾讯牵动着千里之外无锡慈善家的心，他们筹款筹粮，连续3年辗转到陕州、灵宝、渑池等地，赈济灾民，救人无数。他们不图名利，募集善款重修召公祠，重塑民族精神的信仰，而年仅37岁的过智修因赈灾途中遇险，用生命谱写了一曲大爱无疆的动人之歌。

据《陕州志》记载，1928年，天气亢旱，秋禾歉收，麦未安，民大饥。1929年，“春季灾象已成”，地方土匪蜂起，抢掠民财，草菅人命，民不聊生。加之中原大战爆发，“天灾”“人祸”叠加。河南大地哀鸿遍野，万千民众生活在生死边缘。《陕州召公甘棠庙碑》载，“无锡施永成膺溥仁慈善会唐滋镇、圻镇、华堂等推选，往振于陕”救灾。这是《秋赈图》一剧的历史背景。时隔八十五年，远隔千里之外，跨越时空的大爱，血浓于水的亲情。这样的戏剧题材，怎能不打动观众呢。

《秋赈图》的序幕，以剧中人物过智修女儿与孙女的对话，引出了剧中的主要人物和时间背景。该剧主要有6场组成，分别是：义赈、路遇、舍饭、修祠、思亲、遇险。剧中导演通过祖孙两人的讲述，按照事件发展为主线，主线和副线平行交互，起承转合展开的叙事，展现了舞台呈现的艺术性。

第一场议赈，背景是溥仁慈善会唐滋镇家中，唐滋镇、华堂、张仲涛等无锡实业家心系豫西地区的灾情，急切的等待过智修回来。在了解了豫西灾情的严重性后，初步商议决定在无锡地区募捐并派人前往陕州一带救灾。节奏简洁明快，人物情感丰满，彰显了无锡实业家心怀天下，慈善行事的人性光芒。议赈一场的人物，都是无锡实业界的慈善代表人物，从他们的对白对唱中，不禁为这些前辈的善举所深深折服。剧中唐滋镇引用《礼记·礼运》中的话：“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但是他们多年为了慈善救助，都没少出钱，虽说都是出于自愿，但频繁出资，大家的日子也都不好过。讨论中他们达成共识，太平年间陕州老百姓把上等的棉花、小麦卖给我们做原料，我们挣了钱也不能忘了他们的好啊。如今黄河两岸遭灾，我们可以等，可是陕州的灾民们等不起啊，我们早一天行动，他们就能早一天得救啊。为了赈灾救人，他们不仅捐款捐物，而且放弃舒适的生活，常年奔波在荒凉苦寒之地，乃至置生死于度外。这完全是出于一种自觉自为的责任感、使命感，透射出“义利兼顾”、“兼济天下”的精神内涵。剧中施襄臣不顾病体请缨前往豫西赈灾，施襄臣对唐滋镇说到，唐兄你散尽家财何等慨壮，永成我岂能贪一息存亡。过智修还为即将出生的宝宝起了名字，若是生一男孩就取名瑞生，生一女孩就取名毓敏。此时的舞台，彰显出了人性的光芒，勾画出了感人肺腑的群英图。

第二场《路遇》在童谣”一年旱，两年荒，三秋四季不丰穰。大户穷，小户亡，鬻妻卖儿多悲怆。”中展开。灾民四处逃难，风尘仆仆来赈灾的施襄臣目睹“树无皮鸟飞绝哀声不断，村舍间无庄田难见炊烟”的景象，深感赈灾救灾责任重大。大虎娘的无奈上吊寻死，灾民字字血泪控诉，更是激起了施襄臣过智修做好赈灾的决心。这情感从他们的对唱中可见一斑。施襄臣唱“见此情激起我心潮翻乱，更觉得赈灾事重如泰山。纵受苦到此时不能瘫软，为的是此一番重任在肩”，施襄臣的人物形象在观众心里进一步突出。

第三场舍饭在明快的音乐中展开。灾民们得到了救助，施襄臣过智修如释重负，从他们的交谈中，观众了解了赈灾的不易和艰辛，也分享了他们善举的喜悦。而紧接着紧接着看到老人家没有吃到舍饭，施襄臣自责自己虑事不全，人物情感真实。而与土匪喽啰的斗智斗勇中，更丰满了剧中人物的形象，表现了慈善家与陕州百姓的深厚情谊。剧中以祖孙两人为副线，巧妙的展开了时空对话，引出了修祠一场。“战乱频繁，祠庙几被西北军摧毁”。甘棠遗爱的故事家喻户晓，在讲故事的过程当中，可能围绕着赈灾，剧作者可以完整的把故事讲完，但是在这里面，专门用一个段落、一个篇章来讲的召公庙这段故事，就像剧台词里面讲到的，赈灾只能救民一时，修缮祠庙，是为保民族之本，更能彰显民族之正气。他其实不是救一时之急，他修召公祠以后，其实是把中华民族向善的一种文化品质，能够真正的能够留下来，传承下去。这个段落篇章是点睛之笔，非常的重要，跳出了这个故事但是又回到了这个故事，体现了戏剧的厚重感。在编剧包括编导的过程当中，把这些的摆布，这些戏剧情节的安排，非常合理，也非常的有高度。施襄臣在召公庙的境遇，使得他决定捐款修祠，宣扬召公为政清廉、体恤百姓、护民爱民之情怀。“老百姓不光要有吃的，还要有我们的民族信仰”，“彰先贤民族之本更需传扬”。剧中对于民国时期政要名士的题词展开讨论，台词中说到，如今四面八方都有灾难，社会上道德败坏，刊印诗集，可劝谏世人多做善事，达到劝人为善之目的。这不正是我们戏剧价值之所在吗？

“夜色清冷星光闪”。思亲一场，巧妙展现了戏剧时空运用的灵活性。施襄臣和过智修在灯下回忆着陕州三年赈灾的过往，通过远方人物的重现，向观众展示出筹款的艰辛，更展现出对远方亲人的思念和牵挂。施襄臣、过智修在回忆家乡时候的思乡之情，这个采取了一个梦境的方式。无锡的人物就通过另外一种场景的表现，在同一个时空里体现，这种导演设计是中国戏剧的巧妙之处。所以从艺术的结构来讲，编导是用了心思花了功夫的，而且达到了艺术效果，使得剧中人物有血有肉。

《秋赈图》的高潮是过智修救灾遇险后，施襄臣哭诉震撼全场。该场运用背景视频和舞台效果结合的手法，给观众以视觉的冲击力。尤其是施襄臣的大段唱腔，展现了蒲剧音乐之美和演员唱腔的功力，唱腔中的伴唱更是恰到好处，烘托了气氛，渲染了剧情。施襄臣满怀悲愤，“智修你且去心放宽，永成我知难偏向难。纵有千难和万险，誓让这大爱撒人间。”此时伴唱响起“一曲秋赈图，高歌群英谱。大爱无疆土，唯有香如故。”乡亲们抬举着过智修，大雪漫天飞舞，观众掌声雷动，剧情达到了高潮。尾声中，祖孙两人对话，就这样连续三年，无锡慈善家输粮输款，筹办粥厂，收养灾童，无私救助陕州、灵宝、渑池灾民，开启了近代中国慈善事业的先河。后来河南每年都把棉花、小麦优先供应给无锡，支援无锡成为近代民族工商业发祥地。给观众的留下了思考回味的空间。

知恩图报，大爱无疆。发展慈善事业是社会文明进步的重要标志。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推动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以时代精神激活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生命力；要把坚持马克思主义同弘扬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有机结合起来，坚定不移走中国特色社会主义道路。“守望相助、扶危济困是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秋赈图》曾获第二届“紫金奖”戏剧文学奖提名奖，剧本具有较高的思想性和艺术性。《秋赈图》一剧，思想性艺术性鲜明，导演手法新颖，戏剧情节感人，音乐唱腔优美，是河南省首部弘扬慈善文化的戏剧力作。自2023年12月首演以来，以其题材表达的思想性、舞台呈现的艺术性，深受观众好评，是弘扬中华民族优秀传统文化不可多得的佳作。

在《秋赈图》的尾声中，舞台的背景呈现了民国政要名人对无锡慈善家豫西赈灾的题词。国民党元老、监察院院长于右任手书 “河岳声凄夜哭哀、遗黎百万苦成灾，雄关晓日迎秋爽，为报施翁放赈来”；原民国政府河南省主席刘峙，为施襄臣题写“境称慈父”上方还盖有红色省政府大印；时任华北慈善联合会会长的朱庆澜为施襄臣的题词“愷悌君子”，这些都是当时对无锡慈善家们的褒奖。这些题字的呈现，增强了该剧的历史厚重感。《秋赈图》一剧，还原了无锡慈善业“往赈于陕”可歌可泣的历史。慈善事业是随着社会的进步而产生发展的，是衡量文明程度的标尺。本剧所表现的无锡慈善家豫西赈灾，是近代中国史上跨区域赈灾规模最大，效果最显著，影响最深远的一次。剧中人物过智修，当年忙碌在救灾一线，终因积年劳累，年仅37岁病逝于救灾现场，感人至深。剧中表现的无锡善人不光捐款购粮救助百姓，还采购防疫药物施放。赈灾之余，还醵资鸠工重建召公祠，成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教育的优秀教材。

蒲剧作为河南的稀有剧种，通过一部地方戏来反映近100年前的一段可歌可泣故事，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地域文化。这是总书记讲的创造性转化和创新性发展的一个很好的实践。戏曲的衡量标准是唯真不破，以情动人。从剧的角度来讲，追求的是思想性与艺术性的统一、美与善的结合、戏和曲的统一。

戏是讲故事为本的，曲是魂，通过曲串联起来的。《秋赈图》剧作完整，而且艺术表现力非常强的，体现了一方水土戏曲文脉的传承。内容上，它完整地呈现了一段历史故事，而且始终以情来贯穿其中。在人物塑造方面是有血有肉，施襄臣、过智修、唐滋镇都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非常的立体。在他们赈灾的过程当中，其实也有心理的矛盾，也有戏剧的冲突，在剧中都有很好的表现，人物是丰满的。特别是几个主要角色，思想矛盾，思乡之情，包括赈灾的急迫，看到当地老百姓受灾受难的那种感同身受，都很好的表现了出来。

地方戏就要有地方特色。蒲剧腔高板急，慷慨激昂，《秋赈图》一剧让观众感受到了蒲剧音乐的魅力。剧中独唱、伴唱、合唱运用恰到好处，音乐艺术感染力非常强。襄城的观众对蒲剧不了解，但是现场真的是让观众听懂了看明白了，看的能入戏。演员的感情非常饱满，功底非常扎实。特别是高潮戏的部分，很多唱段，观众都爆发出了热烈的掌声。中原工学院的曲丹老师专门带着学生从郑州跑到襄城看蒲剧《秋赈图》，学生们第一次看蒲剧，这个爱与感恩的故事，让他们无法忘却。襄城的观众们被《秋赈图》的精彩表演所震撼，现场不时爆发出热烈的掌声。襄城县越调剧团的单彩霞感慨地说：“今天这场戏非常感人，我们剧团一同来的人，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在擦眼泪。”襄城县越调剧团退休演员张丽君在观看完演出后，眼眶中闪烁着泪光，对这场表演给予了高度评价“整个剧团的演出台风稳健，从领衔主演到每一位配角，他们的登场都井然有序，画面纯净有力。剧情更是扣人心弦，由真人真事改编，深深触动了我。我被陕州蒲剧所展现的深情厚谊所感染，内心充满了感激。同时，我也要向那些为陕州慷慨解囊的无锡慈善家们致以崇高的敬意，他们无私奉献的精神值得我们每一个人去传承与弘扬”。

三门峡市陕州区蒲剧保护传承中心成立于1950年1月，是陕州区唯一的国有专业艺术表演团体。近年来认真贯彻落实习近平总书记关于文艺工作讲话精神，紧紧围绕举旗帜、聚民心、育新人、兴文化、展形象的使命任务，积极发挥服务群众、宣传群众的作用，着力推动艺术创新，创作剧目《黄河弯弯》获河南省首届县（区）级戏剧大赛金奖，《孙安动本》《人间第一情》获河南省第二届、第三届县（区）级戏剧大赛金奖。2017年创作剧目《姚崇辞官》参加河南省第十四届戏剧大赛获得一等奖，囊括文华奖全部奖项。2017年11月《孙安动本》参加河南省稀有剧种展演，并赴北京梅兰芳大剧院演出，中央电视台新闻直播间做了专题报道；2018年《人间第一情》入选国家文化旅游部现实题材展演。2019年《姚崇辞官》获得河南省第十二届精神文明建设“五个一”工程奖，2020年现代戏《连翘花开》入选河南省脱贫攻坚题材加工提升剧目。三门峡市陕州区蒲剧保护传承中心积极传承优秀文化，创作了《姚崇治蝗》《石壕吏》《新嫁娘》等具有浓郁地方特色的、群众喜闻乐见的戏曲剧目。获奖剧目《孙安动本》《人间第一情》《姚崇辞官》等剧目至今久演不衰，每年为城乡群众演出320余场，被群众亲切地称为“咱老百姓的剧团”，成为活跃在豫秦晋黄河流域的一支文艺劲旅。尽管县区级剧团由于经济条件限制，在服装舞美等方面还有很多不足之处，但丝毫不影响观众对《秋赈图》故事的赞颂，我们有理由相信，《秋赈图》承载的文化内涵，必将走进观众内心深处，陕州蒲剧也必将走向更加广阔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