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 年过八旬的母亲,曾经是我们那一带小有名气的裁缝。</p><p class="ql-block"> 母亲只上过小学,二十几岁时在县里的缝纫社学过裁缝,会裁会剪会缝补,缝纫机的小故障都是自己处理。记得母亲量衣服用罗马数字记尺寸,而且是量完后一次性记下身长、腰围、袖长、肩宽等。因为有裁缝技术,大队就买了一台蜜蜂牌缝纫机放在我家,主要在农闲时为我们村里人服务。那时候大都是手工缝制衣服,我家住着五六口人的两间房子,是大队免费的“裁缝铺”,家里铺着油单的土炕就是母亲的工作台。</p><p class="ql-block"> 做衣服的线都是一圈圈的白线,要手工一根根缠在一坨坨的线坨上。做深色衣服需要用煮蓝煮黑颜料,把白色的线放在做饭的铁锅里染上颜色。没有锁边机,为了不脱茬衣服缝头里外做两遍,那时男士的上衣都是四个口袋的中山服,做好后还要用火里烧热的烙铁把衣服熨烫平整,做一件衣服费时费工又费力。</p><p class="ql-block"> 做一件上衣7毛钱,裤子5毛钱。大队给记工分,不收现金,采取记账式。母亲一年裁缝纳的工分,再加上农忙时上地劳动的工分,够全家人半年的口粮款。那时父亲常年在外工作,哥哥部队服役。家里人口多劳力少,我家是村里的“短款户”。自从母亲做开裁缝营生,我家基本不再是“短款户”了,分粮食的时候也不用再看人脸色了。母亲用她勤劳的双手,撑起了我们这个温暖的小家。</p><p class="ql-block"> 小时候每到年近腊月,是我家最忙的日子,不是忙着准备过年的吃喝穿戴,而是忙着给乡里乡亲裁剪缝制衣服,他们只有快过年才能挤出钱攒够布票扯上布。我家炕南头一堆堆的布料,经过母亲白天黑夜的辛苦劳作,最迟都要在过年的那一天,做成漂亮合身的新衣服,穿在十里八村姑娘媳妇孩子们的身上。</p><p class="ql-block"> 我们小时候穿的打补丁的衣服,比起其他孩子粗针大线的补丁,母亲补得非常艺术,在裤子屁股或膝盖破的下面垫一块布,在上面均匀地一圈圈扎上线,补丁与裤子妥帖地融合在一起,像一幅幅树木上的年轮图画,又结实又好看。裤子短了衣服小了母亲用相近颜色的布接出一段,几乎看不出是打了补丁修补过的衣服。城里孩子穿的前身分上下两截的娃娃衣,母亲仔细看看就能自己琢磨着做出来,穿在孩子们身上都夸和商店买的一样。</p><p class="ql-block"> 由于长期从事裁缝工作,母亲落下了颈椎病,经常头疼脑晕胳膊麻,县医院CT检查,结果是颈椎错位。医生说是长期低头一种姿势形成的,病情比较严重,建议好好休息,需要戴固定脖子的颈椎套。儿女们都劝母亲别再碰缝纫机了,可母亲从没因为身体不好间断过她热爱的裁缝。</p><p class="ql-block"> 直到如今,母亲的卧室里还放着一台缝纫机,依然有偶尔使用缝纫机的老人手,上门找母亲排除使用中出现的小故障,母亲也还在缝纫机上把不如意的衣服修改的舒舒适适,空闲时用废旧布料拼接门帘围裙抱枕坐垫……缝纫机一直是她爱不释手的宝物。</p><p class="ql-block"> 母亲对“裁缝”工作一丝不苟专注敬业,这种默默无闻的“裁缝精神”,就是当下宝贵的“工匠精神”,是值得我们一生学习和崇敬的。</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