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记忆

若几

腾冲是一个来了就不想走的地方，温润如玉，边城胜江南；高黎贡山则自带魔幻气息，让人着迷沉醉，又心生敬畏。一别山河改，千峰云天外，从初识到如今，二十年一转眼，腾冲已从一个自然清新，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出落成一个美丽成熟的丽人，高高的金碧辉煌的大楼，宽阔笔直的街道，眼花缭乱的霓虹灯，宣示他的告别和梦想，于我而言，印象腾冲渐行渐远，亲切感没有了，想留的念头淡了。

3月20日与徒友从华宁赴保山，徒步高黎贡山中线，始于百花岭，止于林家铺，最高点南斋公房3170米，爬升1750米，全程22公里，9小时内经历热带河谷，亚热带雨林，温带季风，寒带四种气候，刚好又走过了一个春夏秋冬。徒友在头人引领下，拨开野草野花，找寻前人痕迹，沿古道缓缓向前向上攀爬，春芳烂熳，落英缤纷，徒友撷野菊而自美，立危石而长啸，顾四野而自雄，古道新颜，不亦乐乎。我们一行十一人，没有向导，没有当地人，在大山深处，在森林里，在云里雾里，在雨中，山高不掩逆旅，方向明确，路径清晰，很顺利到达目的地！没有晕头转向，没有七拐八拐，更没有山重水复疑无路，虽石痕如凿，道阻且长，但石阶坚韧，木道弥新，山花依然，通畅如昔，古迹尚存，古风仍留，这得益于当地人对古道的千年守护，也得益于头人的善领，还节省了一千元的导游费，让我们轻松走进历史，感受真实，弥足珍贵。我想，古道的光荣与梦想，是保山人心中的宝，是腾冲人眼中的玉。

据记载，高黎贡山古道最早开辟于汉晋时期，是永昌郡向西的重要驿道，也是蜀身毒道全线最艰险的路段之一，唐代曾将这条线路改设为官营驿道，岁月更迭，时间长河慢慢流淌，古道从开辟到繁荣，从繁荣到冷落，直至废弃，南斋公房作为古道中线的最高点，见证了每一个瞬间。南斋公房和北线的最高点北斋公房，传为"斋公”所建，虽然简陋，但能庇护路人歇息、宿夜。

到达南斋公房前，我以为高黎贡山徒步，与我们平时家乡的徒步一样，差别不大，无非是山更高，树更密，爬升更大而已，初段中段的实际感受，印证了我的想法，但是打脸就在一瞬间！从踏入南斋公房那一刻起，我就知道草率了，冷风狠狠打在脸上，啪啪作响，一百米的距离，感觉远隔千里，气温陡降，呼吸急促，大雾弥漫，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侵透全身，天离头顶很近，却什么也看不到，只有模模糊糊的一片，压迫感油然而生，佛仿一个大罩子，把南斋公房这一小片罩住了，与世隔绝，与我们日常生活的世界大不同，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我心底突然冒出：快走，尽快离开！我费力点上一根烟，几口猛吸，站在屋角，胡乱吃了点东西，催促一起徒步的妻子下山，徒友们早走了！从南斋公房下山三百多米，我们走得极慢，时间也快凝固了，听得见自己的心跳，看不见徒友的背影，鸟的叫声没有了，只有狂风在呼啸，我大声呼喊，徒友若有若无的回应，总算给了我一丝安慰，三百米后，我又听到了徒友的笑声，闻到熟悉的味道，我不知道，咫尺天涯是不是这个样子。

下了山自然去腾冲，游和顺古镇，最先看到的是和顺图书馆，全国独一份！始建于 1924 年，由华侨集资兴办，走进这里，传统的中式建筑风格，前置花园，古朴而典雅，每一处角落都散发着历史的韵味，馆内现有藏书 11 万余册，分设古籍、民国、现代三个书库，尤其是那些珍贵的古籍，仿佛在诉说着往昔岁月。从经典文学到地方史料，应有尽有，真的是知识的宝藏库，在这里，选一个靠窗的位置，阳光洒在书页上，静静阅读，感受百年前先辈们对知识的执着追求。深沉厚重的图书馆，能不能让我带走一缕书香，把它带给我所遇到的每一个愿意读书的人！

和顺古镇地处高黎贡山东麓的缓坡平坝上，村前溪水潺潺，山水相依，前身其实是一个驿站，是南来北往的商旅马帮，用辛劳和智慧垒起的一座边地的村庄。古镇没有烟薰火燎，没有满街叫买，没有喧嚣，没有车水马龙，曾经的玉石之乡，商贸重镇，文化之乡，中国侨乡，好像都与它无关，它静静守着这份孤独，这究竟是厚重历史赋予的自信，还是自然不愿随波逐流的本心？

于我而言，徒步高黎贡山只不过是借口，我是奔着腾冲饵丝去的！腾冲饵丝由洞山乡胡家湾村人发明，采用当地特产浆米加工制作而成，已有近400年的历史了，第一次去腾冲，从第一碗饵丝开始，就被拴上了，后来每次到腾冲，天天吃，一顿不落，尝遍各种做法，其味道已经成为身体的记忆。三五个人，悠悠晃晃，走街串巷，在某个欹角旮旯，叫一碗地道饵丝，蹲在木凳上，一把而光，大快朵颐，此乐何极。由于时间不巧，这次没吃到，实为憾事，下次补上吧。

一池春水浣愁绪，

何事苦匆匆？

落日边城远，

古道常唏嘘。

千年余灰尽，

万载无人醒。

漏尽人不寐，

桃花浊酒白头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