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图文/一路高歌</span></p> <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93年深秋,我从县里城关中学教书的姨夫那里借了一辆除过车铃不响,到处咯吱吱咯扭扭一会又咯丝丝咯啦啦作响的永久牌破旧自行车。为了“堵住父母的嘴”,我将老同学带回到我所居住的黄土高原一个叫李家河的山沟沟里。同学的身份是“临时女朋友”。</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女儿大学期间有一次兴奋地电话中告诉我,她学会骑自行车啦,我惊愕之余居然语塞,还在女儿中学的时候我就鼓励女儿赶快学骑自行车,她怼我一句,学了也没用。女儿那边喂—喂—喂半天说卡了吗,我说没。女儿沉思片刻后噢了一声,我补了一句:要不我给你买辆自行车吧。两千块钱够不够,女儿那边咯咯咯直笑:好我的亲老爸哩,现在到处都是共享单车……</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九岁那年,我第一次有了一门技能,会骑车了,而且无师自通。我那时候体弱瘦小,我家住在半山腰,曲曲拐拐要上一个几乎60度的长坡。一个人很难把自行车从沟底推回家,我一般是掌管方向的,左手紧握自行车把,右手抓着自行车横梁,因为手小,顾了车把手柄顾不了刹车把,顾了刹车把又顾不得手柄,这个时候刹车必须依靠身体,累了把车往身上一靠,稍微喘口气赶快上,不然,脚下也受不了。好在我还有后面车架上一左一右老二和妹妹帮忙推车,关键时候肩膀一扛,相当于后刹车。远远看着像极了三只粪爬牛推着个屎壳郎。刚开始也就是在沟地的架子车才能通过的路面上跨跨腿。所谓跨腿就是不上车,左腿踩着左脚踏使得车辆在平衡中缓缓前行,这是骑车的基础动作。后来索性把离家几十米远的沟坝地里的玉米茬子挖出来填平,一个天然练车场就这样形成了。一开始还躲着父亲,后来父亲只告诉我们注意安全,相当于已经默许了。不到三天,我居然歪歪扭扭可以夹旮旯骑车啦,而且还敢带着弟弟。由于年龄小腿不够长,右腿从横梁下直接穿过去骑行。从车后稍微远一点看,夹旮旯骑车像挂在车一侧行走的小儿麻癖患者。夹旮旯也叫插旮旯,骑车早一点的孩子们都经过这一关。稍大一点,父亲拿两把扳手,一左一右很娴熟地把坐蹲给我调到最低处,我可以和大人一样骑车了。那一刻我抬头挺胸,俨然一位“老司机”。</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二女儿高中刚毕业,有一次我在驱车去往延安的路上,鼓励赶快报个驾校吧,结果女儿手一挥,头一仰,比我当年指导员催我赶紧去学车吧,我执意没有去牛多啦。我确认,这一点俩个小情人完美地继承了我的基因。</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初中第一年,父亲咬牙给我买了一辆崭新的凤凰牌自行车,自行车和我们生活用品一样,许多都要票。我的车是父亲拿了二斤芝麻托城里上班的二舅给买得。这之前我一直从三年级开始在邻村和村里的孩子一起步行上学。刚开始每天回家,后来稍大点寄宿在老乡家,吃饭学校有灶。</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大女儿骑车技术日渐成熟,我只看到一次女儿匆匆忙忙的骑车背影,不是左脚踩脚踏,右腿从后面跨上去的。而是从没有横梁的链条上抄捷径直接迈过去的,脚踏一带消失在人群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城关中学补学一年期间,我第一次农村的孩子在城里上学。一早陪伴我的是父亲给我买得第二辆自行车。我在家老大,什么都是我优先,弟弟妹妹们使用我的生活用品或者穿戴我的衣服早已经习以为常。我在城关中学上学的时候要经过粮站和新华书店两个下坡段和快到学校时的一个上坡路。上学没有迟到过一天,自行车风雨无阻也陪伴了我一整年。夏天还好,冬天骑车,脸上如碎刀刀割呢。我清楚地记得,我们男同学骑车去学校好比现在的自行车越野赛,浩浩荡荡一长串,长虫一样一字拉开,也有女同学不服输的追着男同学狂飙一截路,在当时,自行车绝对是最拉风的街景。</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楼下的小两口结婚不久,每人买了一辆自行车,我一打听一辆车就三万多,还让我试试脚,我嘴上说不了不了,挺好挺好,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自行车。这种带档位的自行车最早只是在电视上看过。也曾想过自己也买一辆,那怕是二手的也不错。</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村里的自行车越来越多,刚开始也只是赶集上会骑骑,后来慢慢演变成生活的一部分,好多家里好几辆呢。有一年我跟着父亲弟兄俩到四十公里以外的叔叔家,我当时刚好十岁,坐在父亲的自行车前横梁上,我体瘦,稍微颠簸的路段颠得我屁股酸疼,父亲让我坐后面,我说不喜欢后面,父亲宽厚的背部遮挡了我的视线,没有那种飞驰的视角冲击力,在前面可以尽情享受这一切。自行车轮胎和地面碎石子摩擦发出的声音也是我喜欢的。父亲一般不让我当着他的面骑车的,那怕是一公里。当然我也会见缝插针地讨好父亲,上坡的时候推上一截路。父亲弟兄俩休息抽烟的当空是我发挥的时候,也不敢走远,这样来来回回不停地骑行,赶到叔叔家,我已经迷迷糊糊有些瞌睡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单位小李是个运动达人,2015年从四川成都通过货运买了一辆二手自行车。说是二手,我看和新车没有两样,小李说不贵,才五千多点,这回我没谦虚,直接飞身上车体验了一把上坡,好多年没摸车,现在的新车科技元素直线飙升,说什么碳纤维,钛合金,塑钢等等,轻便、快捷、耐磨、受磕碰、弹性好、舒适性强等等。如今的自行车绝非以前的“铁疙瘩”能同台竞技的。</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城关中学的时候常常有自行车配件丢失情况发生,同学们见怪不怪。一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我照例骑车回家,由于提前没有防备,只能雨夜骑行,路灯或明或暗,路况复杂,当我准备按响车铃的时候,手一摸,车铃不见了。雨水顺着脸颊沿脖颈直进胸口,还好不是秋雨,快到家时,雨陡然停了,好比电影桥段,我一夜未眠。一个星期以后,我的车上有了比之前车铃还要漂亮清脆的新车铃。后来才晓得,被我卸走的那辆自行车车铃是学校副校长的座驾。</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前年,摄影群里通知邻县有自行车越野赛,这是我做梦都想参与的事,无奈正在上班期间,单位组织严密,无特殊情况一概不能请假,而且程序复杂,没办法只能对着手机看网红直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高三的时候我的第三俩车在开学前就升级完成。至此我开启了“长途骑行”,从家到学校四十多公里。我的女同桌是城里人,有一次周末我最后一个骑车回家,同桌远远超我招手,问我哪里去了,等这么长时间。我支支吾吾没有正面回答,这么久等我估计是自行车坏了。果不其然,说心里话,我不想带她,平时本来就不大一条书桌,她能霸占一大半,还给我用粉笔划了三八线。这还不算,一开始我坐墙一侧,她总是磨磨唧唧不愿意给我挪动一下凳子。这一次也算是“机会”,是你求我要坐我车的,别怪我不够意思。刚开始我推说让她感受一下我的新车,我坐在后面乐滋滋滴,上坡也让她快冲,没多大功夫,她已经累得气喘吁吁。我一把夺过车把,她在身后不停地提示我慢一点,路过一个急拐弯处,我一个急刹车“摔进”路边的土堆上,我 趁势“顺倒”在车旁边并装作痛苦状,可以看得出,她摔得不轻。我拍拍身上的黄土,准备扶她,她示意不用扶,但明显嘴角还在抽动。几分钟短暂恢复后,我们继续回家,这一次“意外”让我从未有过的轻松,俩个人一路再也没有说一句话。</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青海自驾游我心心念念想拍一组环湖自行车景,金灿灿的油菜花海犹如巨人踩着如来佛的手掌挥笔描绘的水彩画。连日来没有成团的骑行,都是三三两两的,不足以填平我的小野心。我想偶遇是不可能的了,没辙只好询问当地村民,一打听才知道,我赶的时间段不合适,离开青海湖最后一天,按照老乡提示,我守株待兔终于如愿。</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1988年,正在陕南的商洛市商南县当兵的我又多了一个身份,负责全队的伙食采购。这是一个苦差事,也是一桩美差。我可以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在做饭前将当天所有的食材采购回来,本来就是旧车,一年以后自行车已经开始明显老化,一般的小问题我都能亲手解决,像补胎,固定脚踏螺丝,调整刹车松紧,车把歪了恢复角度,修复坐垫,更换内轴滚珠,给链条上油,将松弛的链条收紧,更换辐条,甚至最复杂的圆圈都能轻松操作完成。这些所谓的手艺都是在老家时,给父亲递递工具,帮忙搽搽车,耳濡目染也就会了。 </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次吃过晚饭大家楼下三三两两围成一圈,吹牛聊天打牌喝酒。间隙,我说这些年路上或者广场上很少看到幼儿玩耍的后轮两侧带辅助轮的自行车了。大家你一句我一句确认比以前少了许多。扫马路的麻大叔闷声插了一句:看看现在马路上来来往往车比人多多少?!谁还敢买。</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所在的商南县气候温润,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地处陕西、河南、湖北三省交界,每逢三六九赶集,以前赶集是城里最热闹的,一般见面都是提前约好的,比如午后三时在国营食堂门口碰面,这是指介绍相亲对象的,一大碗满边满沿粉汤,里边还有肉片,外带两个花卷,五毛钱,二两粮票保证肚子鼓鼓的,婚姻成不成是次要,出门门户要讲究哩。如果商量家长里短的事,一般都在农贸市场,哪里最热闹,人也最集中。如果仅仅是打个招呼,根本不用下车,相互点点头或者回个车铃加个表情。真有急事可以遇到熟悉的人告诉对方自己几点几分在设定的某个地方等着,一般都不会失望。三省文化相容,婚姻相容,农副产品相容,风俗习惯却大不相同,正所谓十里风俗不一般。自行车产地在国外,却被国人发挥的淋漓尽致。平时家里产的农副产品鸡鸭鱼肉,各种瓜果梨枣,甚至用芦苇加工的长五六米,宽两米多的席片也可以左右各捆绑一块,车铃声加呐喊声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如丝蝉幼虫一样蠕动着。那样的场景此后再没有出现,我也渐渐地失去了赶集的兴趣。那时候学习氛围浓厚,最明显的特征是看报,除过周末和法定的节假日,风雨无阻。我下连队第二年,负责我们这一片送报的是一位新来的在我看来并不算漂亮的小姑娘。吃过饭到训练前这个空挡正好是送报的时候,一大摞报纸一般第一页夹着所有人的信件。记得当时我们定制的报纸有武警报、解放军报、人民日报、陕西日报、参考消息、光明日报,杂志有《读者》、《武术与散打》、《读者文摘》、《小说月刊》、《十月》、《故事会》等等。新来的小姑娘比我们小不了几岁,微胖,中等个,圆脸,头发黑黝黝很多,每次送报来都会很认真地梳两个大长辫。大家喜欢围着小姑娘问这问那,看报成了不可否认的借口,其实是战友们想和她搭讪。当然也有人家回答不上来的。比如,你上班为什么要穿工作服,你的花布鞋是你妈做得还是你外婆做的,你会不会做我爱吃的麻辣豆腐等等五花八门,奇奇怪怪,各种刁钻,常常把小姑娘逗的合不拢嘴。这个时候,我只是远远的看着。因为这些报纸最终要我分发给队干部和每个班。</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收藏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把目光聚焦在农村。以前的烂盆烂碗,各种木制品,金银首饰等等,只要是旧的在他们手里都是宝。我突然意识到家里还有几辆破旧自行车父亲会不会送人或者处理掉呢,一打听,早就不见了。后来才得知,父亲为了还清别人的四十八块六毛钱抵债了,我鼻子一酸再没有说过和自行车有关的事。我懂得,这始终是父亲的一个痛。不过老旧缝纫机母亲现在还在使用。我突然心里空落落得。</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有一次我去公安局开会,快进局大门的时候,小姑娘几乎是从车上跳下来的,脸色绯红,刘海前还冒着丝丝热气,摸摸索索从裤兜里翻出来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递给我,一句话没说调转车头准备走,脚刚放踏板上就被我叫住,我后来理解她压根就没打算立即离开我。我说:哎,小姑娘,把我们的报纸也给我吧,省得再反身跑一趟。她没有看我,只是一低头拿出报纸递给我,同时告诉了我她的名字。声音很清脆。</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不几天我知道环青海湖自行车拉力赛即将鸣锣开赛,又点起的心中那团热火。</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局里是通报会,不到半小时我就回到我的房间,吃罢午饭,我打开皱皱巴巴的信封,几行清秀文弱工整的字体吐露了她的内心。大概意思是愿意进一步认识。时隔不久,她骑了一辆崭新的邮电专用绿漆自行车。自行车的后面两侧各有一个可以打开的夹板,目的是方便放东西。邮电专用车很重,但骑起来很轻盈,没有想象的那么费力。她破例穿了一套连衣裙。远远就向我招手,她笑着递给我一张电影票,我接过电影票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水味。她约我晚上一起看电影。我慌说晚上我要急着赶写一份材料,她回答没关系,下一次再约我。还说让我不要买票,她姨夫在电影公司。</span></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 我的羽绒服拉链老是拉起来不顺畅,我在补鞋摊聊天的同时问几位师傅,怎么许多年不见修自行车的啦,一句问得修鞋师傅咯咯咯直笑,反问我一句:你现在不管城里还是农村能看到多少自行车?!这么说吧,我原来就是修自行车的。我突然眼睛一热,好想抱抱他。</span></p><p class="ql-block"><br></p><p class="ql-block"><span style="font-size:22px;"></spa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