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父亲开凿的水井

彭秀福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清明节前后，缅怀先人，祭祖追思。今年清明节，我身在异国他乡，却不能回老家去祭祀，脑海里挥之不去他们的身影。追忆父亲开凿的水井，寄托对父亲的悠悠思念！

依稀记得是一九七八年冬，生产队分了几十棵马尾松和杉木树，父母亲节衣缩食、费心费力地在老屋侧面，请木匠和乡亲们盖了三间木房。新房盖好后，以往老屋的灶房，迁移到两房中间的连接处。

老家住半山腰，每逢天旱时，老水井出水量小，再加之取水绕道不方便，父亲想另外开凿一口水井，从而解决一家人的饮水大事。

老家的木房依山而建，父亲在挖新房地基时，发现屋后的岩壁有涓涓细流。因而，父亲萌生了在新房东边的屋檐后面开凿水井的念头。由于父亲右腿残疾，肩挑背扛非常吃力，因而他在年少时就学会了裁缝手艺。他从乡场上的裁缝店回来，路过滑石板，他都要挑选一块石板扛回家。

那时我们四姐弟年纪尚幼，根本搬不动那些沉重的石板。父亲双手艰难地将石板扶上肩膀，他肩扛着石板，行走时，身子一高一低的。滑石板距离我家约有一里的路程，父亲时而换肩，时而放下来休息片刻。

由于父亲右腿残疾，加之长年累月地做裁缝，很少干体力活。因而，他每扛一块石板，都会累得满头大汗，都会比常人付出双倍的努力。看着父亲扛石板回家吃力的样子，自己却爱莫能助。

父亲备好石板，特意请铁匠师傅打了一杷钢钎，还购买了一杷羊角锄。一天，他忙完裁缝店的活儿，立即抽出时间，回家开凿水井。那天我放学回来，看见父亲蹲着身子，衣服上布满星星点点的泥浆。他左手扶着钢钎，右手挥动着铁锤，一锤一锤地锤击着钢钎，发出“哐当哐当”的声响。

我靠近父亲身边，发现岩壁已凿出粑槽般大的窟窿。父亲一边开凿岩壁，一边用手捡出凿开的碎石。我看着铁锤和钢钎，也想跃跃欲试。父亲急忙阻止我，不让我动锤。当时，我发现钢钎上粘有血迹，那是父亲手上留下的。我连忙掰开父亲的手掌，发现他的双手已磨破了皮。

我心疼地问父亲：“爸爸，您的手怎么受伤了呢？现在还痛吗？我去找块布给您包扎一下。”父亲连忙摆手对我说：“孩子，手掌磨破皮是皮外伤，不要紧的，用不着包扎。”其实，手掌磨破皮是很痛苦的事，父亲一直强忍着痛苦，艰难地开凿着石壁。

经过一天时间的辛苦付出，父亲终于在石壁上凿出一个长方体的水坑。父亲在边上凿一条沟，让岩浆细小的水流从侧面缓慢流出。看着沟里流出的泉水，父亲满心欢喜。

第二天，父亲找来沙子和水泥，开始拼装水井石板。他首先平整井底面，铺上水泥沙浆，放入水井底板石，将接缝处抹上水泥沙浆。父亲送择两边的石板，将高低不平的地方划好线，用钢钎凿平。垂直立于两边，然后，立上井口石，在接缝处同样抹上水泥沙浆。

井盖石板，是由两块长方体的石板拼接而成。不平之处，父亲垫上小石头，抹上沙浆。两侧边用碎石填平，灌上沙浆，用木板抹平。一口家用水井，在父亲勤劳的双手拼接下，终于大功告成了。父亲直起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过了一个星期，待水泥沙浆凝固后，父亲再用一块小石头塞住预留的小洞，然后用水泥沙浆抹平，让井水蓄满水。父亲观察水井周边，有没有漏水的地方。然后又用洗锅刷，将水井洗刷干净，将水舀出，重新蓄满井水。待井里的水澄清后，我家就开始放心大胆地饮用了。

从此以后，我们全家又多了一口水井。山泉井水清澈甘甜，冬暖夏凉，富含多种矿物质，并且没有其他异味。用井水煮出的饭菜，口感鲜美，让我回味无穷。父亲开凿的水井，不仅解决了我家的饮水问题，还为中坡的村民提供了便利。

正所谓“美不美乡中水，亲不亲故乡人。”每当饮用井水时，就会想起身残志坚的父亲。他为了我们全家，不辞辛劳地开凿了一口水井。人们常说：“喝水不忘挖井人。”更何况，挖井人是我的父亲！

喝着父亲开凿的井水，滋养我们四姐弟长大成人。正当我们成家立业时，父亲却离我们而去。都说：养儿防老。然而，父亲却没有享受我们一天福。为此，我常常感到愧疚！

而今，我远离了家乡，老屋也没了，老家留下父亲开凿的水井。每当看到老家的水井，睹物思人，就会想到我的父亲。又是一年清明节，我在异乡仰望天空，朝着祖国的方向眺望。我眷念老家的水井，更加怀念我的父亲！

文字：彭秀福。

图片：手机自拍、老照片和网图（感谢原片）！

音乐：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