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黄

旭日东升

<p class="ql-block"> 大 黄</p><p class="ql-block"> </p><p class="ql-block"> 大黄是条狗,是条柴狗。大黄比我年长,当我出生时,大黄已经七岁了。当然,大黄小时候是啥样子,见了生人咬不咬,我无从知晓。打我记事起,大黄就跟我差不多高了,黑鼻梁,塌耳朵,尾巴上卷成一大大的9字,毛发淡黄,油光透亮,无一根杂毛。</p><p class="ql-block"> 在那人都忍饥挨饿的年代,村里狗很少,谁家里能养着一条狗,是件骄傲的事情。试想,当人狗一前一后,走在街巷里的时候,小伙伴们投过来的是羡慕的眼神。</p><p class="ql-block"> 大黄是我儿时玩伴。从我记事起,除了睡觉不在一起,大黄几乎跟我形影不离,当然我住土屋,大黄住柴厦。大人说骑狗烂裤裆,不让骑狗,而我有时偷偷地骑,骑狗也不是完完全全像骑马一样骑在狗身上,而是一条腿半跨上去,另一只脚一颠一颠地往前走,大黄要是快了,那是一定会掉下来的。当然了一个三四岁的农家孩子还穿着开裆裤,也不存在烂裤裆的事情吧。</p><p class="ql-block"> 大黄很聪明。据说狗的智力相当于两岁半到三岁孩子的智商,想来大黄的智力和我那阶段的智商差不多吧。大黄会把你扔出去的沙包叼回来,放你手上;你扔红薯皮大黄就在地下吃;你扔馍馍大黄会跳起来到你手里叼着吃。无论和小伙伴出去玩还是跟家人去舅厦,大黄总是前前后后的跟着转,时不时跑出一大截,半转身来,扭过头,吐着舌头,等着你,等你走到跟前,摇摇尾巴,又远远的跑出一大截。</p><p class="ql-block"> 大黄从来不吃屎。大黄吃猪食和红薯皮,我吃红薯大黄吃皮,当然我高兴了也会扔给大黄一块半块玉米馍。</p><p class="ql-block"> 听人说,东院的狗不撩西院的猫。大黄严格遵守这一古训。从不撵鸡追猫,更没有鸡鸣狗盗,当然了也不逮耗子。从来兢兢业业,看家护院,做好本职工作。</p><p class="ql-block"> 时光就在这岁月中静静的流淌。 </p><p class="ql-block"> 一个金秋的早上,我随全家离开了家乡,远赴新疆,那年我6岁,大黄13岁。走时坐的是荣河花厂的南京嘎斯到的运城,人是坐在车厢里的。小伙伴们几天前就已告了别,但此刻大黄仿佛明白了似的,跟在车后狂奔着,嘶吼着,一直追到村口的开水店,直到追不上了依然“呜呜”地低吼着,车越开越快,望着大黄渐去渐远的影子,我不知此生还能不能再见到它。大黄此刻真的成了一条丧家的老狗。</p><p class="ql-block"> 谁都有老掉牙啃不动骨头的时候,大黄也是。何况大黄还是一条丧了家的老狗--家还在,主人却不在家。真的不知道大黄是如何生活的。担心之至,就央求姐姐们给老家写信,询问大黄的境况:大黄隔三差五的,要不去爷爷家,要不就是去舅厦,讨口吃的,每次去,都远远的立在门口,吃完就走,又听说后来也不去了。第二年自己上了小学二年级,认得字多了,就自己给小伙伴写信,不会写的字问大人。大黄依旧活着,只是苍老了许多。可以想象的到---一个午后的昏黄时光映照在满目土墙土屋土地上,大黄满面疲惫,蹒跚着行走在土巷里,抑或在村外十亩坟的地里,拼着老命追赶着一只小兔,只为活着。1976年开春,父亲明白我们大家都想念大黄,不知从哪逮回一条半大不小的狗,也是黄色的,养了几个月,最后也不知所踪。从此我家再也没有养过狗。再后来,也就渐渐地淡忘了大黄。</p><p class="ql-block"> 1981年,回到老家,偶尔想起大黄,连忙问东邻家大我两岁的广哥,广哥从小喜欢狗,对大黄也很好。他说,大黄后来老的都快走不动路了,一摇尾巴,落一地的毛,毛色灰黄,但依然努力地生活着。从不主动的到人跟前,也不跟其他的狗交流。每天出去找吃的,有时能逮着小兔子,有时能抓到禾鼠,大部分时间一无所获。大黄会把抓到的猎物埋在那颗核桃树下,等到抓不到猎物的时候吃。每天爬出爬进,两扇木门的下面爬出一个狗洞来。听广哥说,大黄应该死在1976年的冬天,那年雪很大,大黄抓不到吃的,也许是老的,根本就跑不动了。</p><p class="ql-block"> 听本家的嬷嬷说,大黄1962年生,死于1976年,狗生14年。</p>